顧唯昭神色冰冷,看著許辰晏道一字一頓道:“你還有什么話要跟我說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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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金樓用完膳,三人順著原路匆匆趕回了文宣書院。
上午的算術課被大家鬧得沒寫多少,下午的御課許辰晏便躲在崇志堂里練習字帖。一下午過去,未見波瀾,許辰晏便放下心來。拿著寫好的五張字帖欣賞了一番便裝進了書袋里,散學之后也顧不得跟祁伯玉和賈聰打個招呼,便直奔顧府而去了。
他到達顧府之后,也不需要小廝領路,絲毫不拿自己當外人,自己熟門熟路地直奔顧唯昭書房。路上遇見管家陳伯還笑嘻嘻的跟陳伯打了個招呼,陳伯著他有些欲言又止。許辰晏察覺后看著陳伯道:“陳伯您想說什么?但說無妨”陳伯想了想,還是說道:“許少爺,今天看我們家公子從大理寺回來之后就一言不發(fā),瞧著心情似乎不大好,老奴斗膽提醒一句,您一會兒進去可一定要謹言慎行?!?/p>
心情不好?許是工作不順利?還是同僚關系不和睦?亦或是晚膳不合胃口?許辰晏心里腦洞大開地猜測著各種原因,嘴上也沒忘記道謝“謝謝陳伯,我知道啦,會注意的?!?/p>
許辰晏沿著記憶中的路線一路暢通無阻地來到了顧唯昭的書房,在書房門口深吸了一口氣,敲響了書房的門。門里傳來顧唯昭的聲音,他推門而入。顧唯昭依然跟昨天一樣,坐在書桌后辦公,他仿佛有批不完的公文。許辰晏先小心翼翼地打量了一下顧唯昭,他剛批完一本公文放下了筆,抬頭望了過來,神色淡然,不辨喜怒。
見他望過來,許辰晏便主動開口道“先生,學生來送字帖。”
“哦?拿來看看”顧唯昭淡然開口,語氣聽起來也跟平常一般無二。
許辰晏放心了,想著陳伯或許是有點過度揣測了,這樣想著心中也便大膽了起來。一邊上前遞字一邊說道“先生,昨晚這字我可是練到很晚才寫好,您可不能笑我字寫得丑啊......”少年清越的聲音帶了些略微撒嬌的意味,讓這話聽起來多了些親昵。
顧唯昭聽到他的話卻眼眸微沉,隨即接過許辰晏的字帖翻看了一下??赐旰蠖⒅S辰晏的眼睛沉聲道“這字帖,是你昨晚寫的?”
許辰晏有些心虛,咽了咽口水道:“是,是昨晚寫的。”為了使自己的話聽起來更有可信度又接著補了一句“寫到很晚呢”。
顧唯昭一句話也不說,就這樣靜靜地望著他,臉色有些陰沉,眸中有些氤氳出實質(zhì)的風暴,最后怒極反笑“許辰晏,你很好”語氣帶著隱忍的怒氣和顯而易見的冰冷與嘲諷。
許辰晏心里咯噔一下,他自然不會傻到認為顧唯昭真的是在夸自己。那顧唯昭因何生氣?總不可能是自己白天在課上寫字帖如今卻在他面前胡說八道的事情被他發(fā)現(xiàn)了吧。
轉念一想,那絕無可能啊,顧唯昭今天在書院沒有課他是知道的,他特意找人打聽過,顧唯昭除了今天早晨來過書院,其余時間都在大理寺,那他不可能知道他在書院干了什么,兩位教習更不可能主動去找顧唯昭說的。那顧唯昭到底在生氣什么?難不成真的因為自己寫的字太丑?
顧唯昭神色冰冷,摩挲著手中的字帖,看著許辰晏道一字一頓道:“你還有什么話要跟我說嗎?”
許辰晏自然看出顧唯昭現(xiàn)在臉色不好,有種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感覺,屋子里的氣氛十分壓抑??墒撬麑嵲诎盐詹缓谜f什么,萬一主動承認了自己撒謊但顧唯昭其實并不知道,那不就更加完蛋了?他心里天人交戰(zhàn),斟酌再三,最終還是決定避重就輕“呃.....學生的字帖.....寫得確實...確實是有些難看,學生.....會繼續(xù)努力的。”
顧唯昭看著他,眼底好像有千年的寒冰,冷到許辰晏心里。顧唯昭眸中某些情緒翻騰,卻最終是閉了閉眼,深吸了一口氣,再睜眼,便是平靜的視線,仿若陌路。
顧唯昭起身,走到許辰晏面前,平靜地說道“許辰晏”
這是顧唯昭第一次叫許辰晏的全名,許辰晏本能得感覺到不妙。
“許辰晏,我們之間的賭約作廢,你走吧。今后也不必來顧府,我教不了你?!?/p>
這話猶如晴天霹靂,許辰晏大腦一片空白,聲音卻帶上了些顫意“什么意思?什么叫賭約作廢?什么叫教不了我?”
顧唯昭站得筆直,深邃晦暗的眸子看著他道:“字面意思,我顧唯昭的學生可以愚笨,可以貧窮,可以身份低微。但我不希望他是目無尊長,撒謊成性,敢做不敢當之人。”顧唯昭甩了甩衣袖向外走去“這樣的學生我教不起,也不愿教。”
聽到這話許辰晏腦海中轟的一聲,顧唯果然知道了!他怎么給忘了,顧唯昭這個人最恨欺瞞與背叛。
行動先于思維,還沒等他反應過來他的手已經(jīng)抓住了顧唯昭的袖子,此時他的腦海中只有一個想法,那就是今天絕對不能讓顧唯昭走。以顧唯昭的性格,說到做到,現(xiàn)在他要是走了,以后他們兩個便真的只是陌生人了,自己絕對不可能再跟顧唯昭走近一步了。
袖子猛然被拉住,顧唯昭回頭。
許辰晏當著顧唯昭的面噗通一聲跪了下去,膝蓋瓷實地砸在大理石地面上。他睫毛微顫,眼底盛滿了愧疚和不安,拉著顧唯昭的衣角道:“先生,學生知錯,學生不該目無尊長,不該妄言欺瞞,更不該在做錯之后還抱有僥幸想著蒙混過關。“許辰晏可憐兮兮的繼續(xù)說道:”一切都是學生的錯,求先生原諒?!?/p>
顧唯昭沒有反應,甚至連看都沒看他一眼。
許辰晏等了半晌,不見顧唯昭回應,心里焦急。他眼角余光瞥見右側的墻壁之上掛了一根鞭子,頓了頓,想了一下,慢慢起身走過去取下,然后回身再次跪在了顧唯昭面前,把鞭子舉過頭頂?shù)溃骸罢埾壬熈P。”這情景許辰晏似曾相識,他記得,他穿過來第一次見顧唯昭的時候,也是這般卑微地跪在他面前陳錯,舉著戒尺認打認罰求顧唯昭原諒,兜兜轉轉怎么又回到了這一幕。他看著顧唯昭,顧唯昭一席白衣,身影跟初見那天隱隱約約重合起來。
他有些恍惚,接著他聽到顧唯昭冰冷的聲音“許少爺,不是什么人都有資格被我責罰的?!?/p>
聽到“許少爺”三個字許辰晏覺得顧唯昭在陰陽怪氣,聽到后面那一句他又覺得顧唯昭說得是認真的。他回憶起第一次見面,顧唯昭接過了戒尺卻沒有罰他,以及這一次,顧唯昭那么生氣卻仍舊沒有動手,往事一幕幕閃現(xiàn),顧唯昭的話仿佛一盆冷水從頭澆下,原來,從始至終都是他不配。
他本要開口說話,可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嘴巴張了張,又無聲地合上了,只咽了一口吐沫。膝蓋有些痛,高舉鞭子的雙手也開始發(fā)顫。
他能感受到這段時間顧唯昭對自己的關心,要說不感動是不可能的,人心都是肉長的,他除了攻略大佬之外自然也對顧唯昭生了幾分真心,他不相信顧唯昭這段時間就當真對他沒有一點師徒之情。
許辰晏抬頭看了一眼顧唯昭,顧唯昭偏過頭去,微微仰頭,閉著眼睛在平復心情。
許辰晏放下鞭子,決定賭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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