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璃剛合上眼，就聽見“嗤”地一聲輕響，仿佛熱鐵淬冰。

　　睜眼時，窗紙上已多了一道劍痕，月光從縫隙漏進(jìn)來，照見地上幾滴發(fā)黑的黏液，正滋滋冒著煙。

　　銀蝶突然飛到她眼前，翅膀嚴(yán)嚴(yán)實實擋住她的視線。

　　等蝶翼移開時，慕容紫英已經(jīng)立在窗前，劍尖垂地，衣擺無風(fēng)自動。

　　窗外傳來幼貓似的嗚咽，漸漸變成女子的抽泣：“郎君好狠的心……”

　　“聒噪?！?/p>

　　劍光暴漲的瞬間，整扇窗戶轟然碎裂。

　　蘇璃只看見一道白影追著黑霧掠出屋外，院里的老槐樹劇烈搖晃，枯葉如雨紛落。

　　銀蝶急急在她周身畫了個光圈，外頭傳來重物墜地的悶響，接著是液體潑灑的黏膩聲。

　　腳步聲由遠(yuǎn)及近，慕容紫英踏著一地月光回來，劍鞘上沾著幾片枯葉。

　　他掃了眼蘇璃發(fā)白的臉色，袖中飛出一張符紙貼上門框，淡聲道：“睡吧。”

　　后半夜，連風(fēng)聲都停了。

　　*

　　瓊?cè)A之巔·云臺。

　　夙瑤立于玉階之上，廣袖無風(fēng)自動，周身靈力如潮汐翻涌。忽然，懸于祭壇中央的羲和劍驟然嗡鳴，劍身赤紋迸發(fā)灼目金芒，熾烈的劍氣將四周云海蒸騰一空，整座瓊?cè)A宮隨之震顫。

　　她眸光一凝，抬指輕撫劍脊，指尖觸及的剎那，一股極寒之意竟逆沖而上，與羲和熾焰相抗。天穹之上，原本熾盛的日光驟然被一道清冷月華撕裂，星軌移位，云層凝結(jié)成霜。

　　“望舒……果然現(xiàn)世了。”夙瑤聲音冷冽，眼底寒芒一閃而逝。

　　她翻掌一劃，一道靈符自袖中飛出，化作流光直沖天際。符光所過之處，云層退散，顯出一條通天劍路。她指尖輕點，一縷神念凝于符中，聲音如冰玉相擊：

　　“紫英——望舒已出，天下將亂?！?/p>

　　話音未落，靈符化作一只冰晶仙鶴，振翅破空而去，所過之處，霜痕凝滯，久久不散。

　　*

　　山腳·客棧

　　夜色如墨，燭火微搖。

　　慕容紫英立于窗前，掌心懸停著那只冰晶凝成的傳信仙鶴。

　　夙瑤的聲音在耳畔消散，他卻未動，只是抬眸望向屋內(nèi)——

　　蘇璃蜷在藤榻上，青絲散落如瀑，呼吸輕緩。

　　她懷中還抱著一卷未讀完的《山海經(jīng)》，指尖沾著朱砂，似是批注到一半便沉沉睡去。

　　一縷月光穿過窗欞，落在她眉間，映得肌膚近乎透明，仿佛一觸即碎。

　　慕容紫英指尖微蜷，冰鶴無聲碎裂。

　　他本該即刻御劍回山，可此刻足下卻似生了根。

　　三日前這凡女跌進(jìn)他劍陣時，渾身是血卻還笑著問“仙人能渡我一程否”。

　　——荒唐。

　　慕容紫英閉了閉眼，再睜時已恢復(fù)清明。

　　他替她拉了拉被子，輕輕覆在蘇璃肩頭，卻在收手時被她無意識攥住袖角。

　　“別走……”她呢喃著翻了個身，袖角滑落。

　　窗外驟起狂風(fēng)，吹得滿室書頁嘩啦作響。

　　慕容紫英并指為劍，在榻周布下九重護(hù)陣，每一道符紋亮起，他眼底霜色便深一分。

　　最后看了一眼她熟睡的面容，他轉(zhuǎn)身推門，化作一道劍光撕裂夜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