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亮的走廊中,兩個穿著白大褂的人正在閑聊。江芩正好從旁邊路過,便停下聽了一耳朵。
“那家伙住院四年了,病情一點好轉(zhuǎn)沒有,甚至還更嚴重了……爹娘也不管他,要不是政府……唉,現(xiàn)在他主治醫(yī)生也退休了,估計也沒人愿意管他了,也是個可憐孩子啊?!?/p>
“誒,你們在說誰啊?”
那兩人回過頭,看向了江芩。
“哦,你是剛實習(xí)轉(zhuǎn)正的那個吧,不知道他也正常。”其中一人說著,透過玻璃門指了指坐在活動室角落中的一個白發(fā)少年,“他四年前就住進來了,啥也不干,就自己在角落呆著,別人跟他說話也沒反應(yīng),算是很頭疼的病人了?!?/p>
他頭發(fā)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后面的頭發(fā)在腦后扎起成了一小撮,但前面的頭發(fā)大多扎不上去,便凌亂的散在臉的兩側(cè)。他的臉長的很干凈,白的看起來有些病態(tài),加上身上的病服,襯出了幾分破碎感。
江芩看著那個角落的少年,江芩覺得,他真的很像自己想象中的天使。
“我剛聽你們說,他的主治醫(yī)生退休了,所以他目前沒有主治醫(yī)生,對嗎?”江芩隔著玻璃,望著角落的那位少年。
“對啊,怎么了?”
“能把他轉(zhuǎn)到我這來嗎?”江芩問道。
“?孩子你別想不開啊,你要接手他?他基本可以說是徹底沒救了?!?/p>
“沒事了,把他轉(zhuǎn)到我這來吧?!苯诵α诵?。
后來,他真的被轉(zhuǎn)到了江芩那里,江芩成了他的主治醫(yī)生。
江芩翻看著他的資料。
“原來叫簡旭歡啊……”
下午,江芩第一次近距離見到了簡旭歡,他穿著寬松的病服,坐在江芩面前的椅子上,江芩這才看清他的眼睛。他的眼睛是淡淡的紫羅蘭色。
簡旭歡抬頭望向江芩,他只能大概定位出江芩的位置,至于江芩長什么樣,聲音什么樣,他一概不知道。他對于外界的感知能力已經(jīng)降低的很嚴重了,以至于他沒有能力去看清江芩的樣子,聽清江芩的聲音。
醫(yī)生換人了。
簡旭歡得到了這么一個結(jié)論。現(xiàn)在眼前這個模糊的人影比之前那個更高,更瘦。
很快,簡旭歡便不再去看江芩,反正他也看不清。
江芩嘗試與簡旭歡說話,但是簡旭歡并不會對他的話做出任何反應(yīng),好似根本聽不見似的。
事實上,簡旭歡也確實是聽不見。簡旭歡本就有很嚴重的幻聽,耳邊充斥著各種聲音。由于對外界的感知能力太弱,導(dǎo)致江芩的聲音也融進了那一片嘈雜聲中。
江芩揉了揉眉心,苦笑了一下,果然跟那兩人說的一樣,是個很讓人頭疼的病人呢。
江芩見簡旭歡也不會對他做出什么反應(yīng),便就讓簡旭歡回房間去休息了。
江芩回到辦公室坐下來,喝了口水。開始和身邊的言倉閑聊起來。
言倉是江芩的同事,就坐在江芩旁邊。沒幾天兩人便處成了好兄弟。
“誒,那個簡旭歡,是因為什么得的病你知道嗎?”江芩問道。
“具體的不是很清楚,好像是因為什么父母要求特別高,然后加上在學(xué)校被孤立,被霸凌,然后就抑郁了。估計他父母也不重視,后來漸漸就發(fā)展成這樣了。十八歲以后他父母就不管他了,現(xiàn)在全靠政府那筆殘疾人資助金留在這了?!毖詡}答道,“誒,話說你為什么對那家伙這么感興趣?”
江芩笑了笑:“因為我看到他的第一眼,就覺得,他一定是一位天使?!?/p>
言倉:“這是精神病院啊,怎么你挑患者還看臉挑呢?聽沒聽說之前一個臉長的特別好看的精神病,給自己主治醫(yī)生捅了哪件事?”
“他們倆能相提并論嗎?簡旭歡那么安靜,怎么可能突然蹦起來給我捅了?!敖似擦似沧?,回答道。
“那倒是?!毖詡}也笑了起來,隨后突然話鋒一轉(zhuǎn),說道,“他確實很像一個天使,給人一種干凈圣潔的感覺。這么好的一個孩子,竟然得了精神病,真可惜……”
兩人都沉默了下來。
片刻后,江芩開口道:“你說我能不能把這位天使從泥潭里拉出來呢?要不要打個賭?”
言倉露出了一個無奈的笑,那笑就像是看到小孩大喊自己以后要拯救世界后的笑一樣。
“雖然我很欣賞你這股熱血,但我還是覺得你治不好他,不是在質(zhì)疑你,我只是單純的覺得他好不起來了?!?/p>
江芩不滿道:“不試試怎么知道?我要是能治好他,你就請我一頓火鍋怎么樣?”
“就一頓火鍋嗎?”言倉歪了歪頭,疑惑道。
“嗯哼。”
“你這也……”言倉有些好笑,“這樣吧,只要他病情有一點好轉(zhuǎn),我就請你兩頓火鍋加一個月的奶茶怎么樣?”
江芩的眼睛立刻亮了起來:“一言為定!”
接下來幾天,江芩一有時間就跑去找簡旭歡,但簡旭歡就跟他不存在似的。
一個月后,江芩有些泄氣。
言倉見此,安慰道:“沒事,這很正常,那老家伙四年都沒讓他病情有一點好轉(zhuǎn),反而還惡化了,這一個月他病情都沒有惡化,已經(jīng)很厲害了。”
江芩無語道:“他還能惡化道哪去,再惡化就成植物人了?!?/p>
言倉扯了扯嘴角,小聲嘟囔道:“他現(xiàn)在跟植物人也差不多了,就是能動而已。”
江芩更無語了:“你這是來安慰我的嗎!”
又過了一個月,江芩對于簡旭歡的治療還是一點效果都沒有,關(guān)鍵是治療都治療不下去,這家伙根本沒辦法溝通。
直到有一天,江芩在沒人的活動室里見到了簡旭歡。
這時已經(jīng)快到宵禁時間了,馬上就要熄燈了。但簡旭歡還是一個人坐在活動室的那個角落。
“簡旭歡,你怎么還在這,要熄燈了,快回房間啊?!?/p>
但簡旭歡并沒有任何反應(yīng),還是就這樣坐在那里,臉上掛著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
江芩走了過去,又喊了兩遍簡旭歡的名字,簡旭歡終于抬起了頭,但不是因為聽見了別人喊自己,而是因為看到了一個人影站到了自己面前。
簡旭歡歪了歪頭,表達自己的疑惑。
“該回房間了。”
簡旭歡搖了搖頭,表示自己聽不見,便又移開了視線。江芩也不知道他在看哪里,反正肯定是沒再看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