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蔣敦豪把手伸進羊身體的時候,說實話,他什么念頭都沒有了。那片溫?zé)岢睗袷撬@輩子從未接觸過的地方,好似鐵銹的腥氣味不斷刺激著鼻子,讓他幾欲作嘔。
蔣敦豪顫著手,一點點拽出瘦弱的小羊。
這是他親手接生的第二只,卻是第一只有生機的。
小羊叫也不叫,捏在手里,骨頭都是脆的。
“不一定能活?!?/p>
一定得讓它活。
獸醫(yī)嘴里殘酷的現(xiàn)實和蔣敦豪心底的想法背道而馳。
他一遍遍拍著小羊胸脯,終于捕捉到一聲細弱的叫聲。
好像是小羊在告訴蔣敦豪說,我來了。
“別動?!蹦惆阎驄寢尩纳眢w,還是沒有攔住它咬小羊耳朵。物競天擇,媽媽想它的孩子快些站起來。
蔣敦豪立刻做出決定,“走,抱回去?!?/p>
不大的水盆裝下比盆還小的小羊,你和小何一趟趟接著水來換。
沉默里,時間被拉長。
見小羊睜開了眼,堆在大家心上的云才散開些。
孱弱的小羊泡在水里,臉上的絨毛還染著血,眼睛緩慢地一眨一眨。它還不好奇這個世界,眼里嘴里只有大大的奶瓶。
吃飽喝足,小羊開始蹬腿。
王一珩拿起吹風(fēng)機吹著它,趙一博提起小羊,試著幫它站立。而站不起來的小羊只趴著叫了聲,好像在控訴身上這雙手,它都是早產(chǎn)崽了,還不讓它歇一歇?
小羊的聲音聽著不像正宗咩咩叫的羊,更接近一個單字的疑問。
嗯?
何浩楠聽著奇怪的聲音,被可愛到的他也偏過頭嗷了聲,笑著講:“它叫的好可愛?!?/p>
弟弟拿著家里的牛來賭小羊今天必須能活,你看著小羊不再淌血的耳朵,暫時把愧疚壓了下去。
加油啊,小羊崽子。
慢慢的,小羊有所好轉(zhuǎn)。敦敦和一博留下看護小羊,小何和一珩去喂小動物。你回到種植組,未進大棚,歌聲入耳。
鷺卓的身體好得很快,他只躺了一天就健步如飛?,F(xiàn)下正對花王深情獻唱《等愛的玫瑰》。
“鷺哥,今天澆水了嗎?”你站在閘旁邊問他。
“沒呢夏夏?!柄樧繋撞阶哌^來,君王般一抬手,“來,下吧!”
閥門擰動,水霧像雨一樣飄落而下。無論看多少次,都漂亮的讓你們一瞬哇出聲。
搞玫瑰果然浪漫。
李昊進來看到這一幕開唱:“就讓這大雨全都落下~”
“呀!李昊來了?!柄樧扛鐐z好的摟過李昊肩膀,“看咱們這玫瑰大棚咋樣?”
李昊沒掙扎:“天天看,新鮮感都沒了啊?!?/p>
正說著,一道彩虹從玫瑰花里淡淡長出來。
“這還不夠新鮮!彩虹?。 柄樧考拥鼗沃铌患绨颍舐暫爸舯谂锏淖裤鋪砜?。見喊不動,他親自去找了。
彩虹就像是順著李昊的話生出來的一樣,他錄下帶來好心情的彩虹,輕輕推著你過去,“站好啊,給你拍一張?!?/p>
適應(yīng)李昊鏡頭的你早不像最開始那樣僵硬,只笑里還有些拘謹,李昊便叫你不要假笑,可愛一點。
你搖搖腦袋,擺擺手指,“昊哥,可愛這詞可和我不沾邊?!?/p>
李昊按下快門,“我看這就很可愛?!?/p>
你跑回拍完照的李昊那里,賤嗖嗖招惹他,“那怎么會有你可愛嘞~”
“想挨揍呢?”
“別揍別揍,我給你也拍一張。”
李昊剛要朝彩虹走去,色彩已經(jīng)消失不見。
“沒關(guān)系,你和我拍,我和彩虹合過影,四舍五入我也是小彩虹?!蹦闩吕铌恍那榈吐?,講的話快把自己的臉拋到九霄云外了,“快來沾一沾彩虹氣!”
李昊并不失落,他和身旁有溫度的小彩虹合了張影。來這兒前喝下的氣泡水在嘴里又泛起甜,甜得他很滿足。
“彩虹呢?彩虹咋沒了?”回來的鷺卓還以為自己把隱形鏡片滑落了,不然怎么看不到彩虹?
鷺卓:“是不是李昊你吃了?”
李昊:“你當(dāng)我是李耕耘吶?”
為啥不說是蔣敦豪呢?因為李昊覺得,雖然大哥他吃的奇怪的東西挺多,但他是瞎吃,一點兒好的也吃不上。
卓沅很可惜,“啊~我都沒看到?!?/p>
“我照下來了,吶,你看?!崩铌话咽謾C湊到卓沅眼前,他有點后悔今天沒帶相機,不然一定會拍得更真實。
卓沅看著手機,對口中念叨可惜的彩虹匆匆略過一眼,視線定格在照片里的人身上,“夏夏是真可愛啊?!?/p>
鷺卓聽著話也伸過腦袋來看,不由自主帶出了山西腔:“真兒,這也太可愛了!”
你擠不進大高個子的世界,墊著腳扒著李昊的肩膀奮起抗議,“我!一個冷酷無情的女人。和可愛有什么關(guān)系?”
“冷酷?”不知什么時候站到你身后的趙小童放話,“哥找個冷庫給你住住先?”
你欺詐性的外表對他們已然不管用,凍一凍說不定能有你想要的效果。
“看到?jīng)]?小童呢,才是冷酷無情?!崩铌晦D(zhuǎn)過臉,在他左邊肩膀處那顆不服氣的小腦袋距離他有些近。像撞入相機里的特寫鏡頭,他亮起眼睛,心怦怦亂跳,慌慌張張轉(zhuǎn)回去,不敢多看。回應(yīng)起鷺卓卓沅索要照片的需求。
就算被梗王空降突襲,你依舊開朗,“怎么會無情呢,這可是我們溫暖的童大廚??!”
孩子沒白喂,趙小童欣慰。
嘿,又是成功捍衛(wèi)自己肚子的一天。
小羊需要每兩小時喂一次奶,晚上守夜時,你叫著敦敦哥回去睡,前半夜你來守。畢竟你天天熬夜,在哪兒熬對你來說沒差。
但蔣敦豪不肯,一向很好說話的他也有自己的執(zhí)拗,他想你早些回去休息。
“那咱兩一起?!蹦阃巫由弦蛔?,賴著不走了。
蔣敦豪嘆了聲,跟著坐下來,“后陡門個個都是犟種。”
你調(diào)整了下姿勢,“我還好吧?!?/p>
“那你現(xiàn)在回去睡?”
“不回去。”
這不就又犟上了?
你也發(fā)現(xiàn)了這一點,摸了摸鼻子,盯著幕布上的羊圈監(jiān)控畫面轉(zhuǎn)移了話題,“敦敦哥,你手還在抖嗎?”
今天接生完,你看他的手,好一會兒都在顫抖。
蔣敦豪伸過胳膊,“你感受一下?!?/p>
你摸上去,實打?qū)嵱悬c驚訝,“還在抖呢,抖得厲害!”
“…夏夏,你摸的脈搏,不抖我就沒了?!笔Y敦豪捂住臉,怎么一天比一天瓜兮兮的呢。
難不成他們地里這幾個小傻瓜開始種瓜了?
沒聽說過啊。
你訕訕收回手,“我故意的,逗你開心嘛?!?/p>
“太開心了,”蔣敦豪捂著胸口,“唔!好開心還活著呀?!?/p>
小羊弱弱叫了聲,表示它也是這么想的。
你去給小羊喂奶,按下起身的蔣敦豪,“我前半夜,大哥你后半夜?!?/p>
小羊咬著溫?zé)岬哪唐?,一口口咽下去,喝著喝著還困了。
“敦敦哥快看,它喝迷糊了。”
你驚訝到忽閃著亮光的眼睛和張圓了的嘴巴在蔣敦豪看來和小羊一樣叫人心軟。
他走過去,在你旁邊蹲下。你偏過頭嘀咕,“不是說好我來嘛…”
“你來,我不碰羊?!?/p>
蔣敦豪不碰羊,但他摸上喂羊人的腦殼拍了拍,給人拍的脖子一縮一縮的,像只按壓的小鳥玩具。
“我手重了嗎?”蔣敦豪停了手。
你搖搖頭,“不重?!?/p>
但是大哥,你沒事拍我干啥?
一晚太長,這對早睡的敦敦很難熬。他不知不覺睡過去,被小羊叫聲喚醒的他身上多了件外套。
“一晚上沒睡?”給小羊喂過奶,他晃來你身邊,步伐飄忽。
“嗯吶。”
“不困嗎?”
“習(xí)慣了?!?/p>
蔣敦豪推開門,太陽還沒升起。你們聞著清晨鮮有人煙的空氣,一起感受這份清新,一起過早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