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頭正對上他幽深的眼眸,那里面似有暗流翻涌,驚得她一時(shí)噤聲。
在后面易山,見狀重重咳嗽:
高易山爺,前頭水坑深,我推您繞道?
歐陽明日不必。
金絲倏地收回袖中,歐陽明日自己轉(zhuǎn)動輪椅碾過積水,水花濺濕了弦思的裙角。
她盯著他挺直的背影,忽然覺得這人在雨霧中格外孤寂,像幅被雨水暈開的古畫,繁華之下盡是蒼涼。
觀星閣午后
日影西斜時(shí),觀星閣的琉璃瓦上還綴著水珠。
弦思趴在軒窗邊,看歐陽明日坐在海棠樹下?lián)崆佟?/p>
暮春的風(fēng)掠過他金線紋繡的衣袂,修長十指在琴弦間翻飛,彈的竟是《廣陵散》。
殺伐之氣混著落花盤旋而上,驚得棲鳥都不敢近前。
——這人連琴音里都藏著刀光劍影。
最后一個音符戛然而止。
歐陽明日抬眸,正撞見弦思托腮發(fā)呆的模樣。
陽光透過花枝在她臉上投下斑駁光影,杏眸里盛著罕見的專注,倒顯出幾分天真來。
歐陽明日看夠了?
他屈指輕叩琴面。
弦思回神,提著裙擺蹦下臺階:
弦思爺還會什么樂器?會吹笛么?
她解下腰間黑金玉笛,紅穗子掃過歐陽明日膝頭,
弦思教教我唄,我付學(xué)費(fèi)~
歐陽明日接過玉笛,指尖撫過笛身上古樸的紋路——那是特有的纏枝蓮。
他眼底暗芒一閃,忽然將笛橫至唇邊。
清越的笛聲破空而起,竟是一曲《折柳》。
不同于琴音的肅殺,笛聲纏綿如三月春雨,聽得弦思耳尖發(fā)燙。
她忽然想起系統(tǒng)曾說,笛聲之響,可控萬物......
歐陽明日如何?
笛聲驟停,歐陽明日挑眉,
歐陽明日夠當(dāng)你的老師么?
弦思伸手要搶笛子:
弦思誰要學(xué)這種娘們唧唧的曲子!我要學(xué)《十面埋伏》!
金絲纏住她手腕。
歐陽明日基本功都不會,就想學(xué)埋伏?
歐陽明日突然拽著金絲將她拉近,近到她能數(shù)清他睫毛投下的陰影,他唇角微揚(yáng),
歐陽明日以后,我親自調(diào)教。
暮色漸濃,歐陽明日凝視著噼里啪啦燃燒的蠟燭。
纏枝蓮的紋路,又他忽然想起弦思頸側(cè)好像有一梅花胎記。
皇甫家的,生來便有寒梅印。
窗外傳來少女氣鼓鼓的抱怨:
弦思呀,不對?。∥椰F(xiàn)在不僅是丫鬟,還要當(dāng)學(xué)徒......
金絲不自覺地纏緊掌心。
歐陽明日若她真是皇甫遺孤......
這幾日弦思勤學(xué)苦練,而這日的她抱著黑金玉笛蹲在后院的海棠樹下,呵欠連天地?cái)?shù)著地上螞蟻。
露水打濕了她松松挽起的發(fā)髻,一縷青絲黏在頸側(cè),襯得肌膚如新雪般透亮。
歐陽明日遲了三刻。
清冷的嗓音驚得她手一抖,玉笛"當(dāng)啷"滾落在地。
抬頭正撞見歐陽明日的輪椅碾過晨露,金線衣擺掃過她撐在地上的手背,涼得像蛇鱗。
弦思我寅時(shí)就起了!
她揉著被冰到的手腕嘟囔,
弦思誰知道這破笛子——
金絲突然纏住她腳踝,將她整個人拖到石案前。
青玉案上不知何時(shí)擺好了松煙墨畫的音階圖,旁邊還擱著盞冒著熱氣的藥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