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時分，書院各處都掛起了彩燈。

玲瓏獨自坐在回廊下，看小丫鬟們忙著擺香案。

她手里捏著塊繡壞的手帕，原本想繡朵蘭花，現(xiàn)在活像團被踩爛的韭菜。

馬文才原來你在這兒。

熟悉的聲音從頭頂傳來。

馬文才不知從哪變出盞蓮花燈，燈芯還沒點燃，素白的絹面上干干凈凈，半點繡紋也無。

馬文才聽說手藝差的姑娘，放河燈最靈驗。

他將燈遞過來，語氣依舊倨傲，眼神卻飄向別處，

馬文才反正......我也多了一盞。

玲瓏挑眉接過燈，指尖不經(jīng)意相觸，馬文才像被燙到似的縮回手。

夜風(fēng)拂過，帶來遠(yuǎn)處姑娘們乞巧的笑語。

不知是誰先笑出聲，緊繃的氣氛突然松動了。

玲瓏馬公子也信這個？

馬文才......不信。

他嘴硬道，卻從袖中取出火石，

馬文才要去放燈嗎？

后山的溪流映著滿天星斗，無數(shù)河燈順流而下，像散落的銀河。

玲瓏蹲在岸邊，看著自己那盞素白的蓮花燈晃晃悠悠漂遠(yuǎn)。

馬文才站在她身后半步，玄色衣袍被夜風(fēng)掀起一角，露出里面暗紅色的里襯。

馬文才你許了什么愿？

他突然問。

玲瓏站起身，故意道：

玲瓏說出來就不靈了。

漫天星斗的夜里，玲瓏抱著膝蓋坐在一塊平整的山石上，仰頭望著璀璨的銀河。

馬文才坐在她身旁不遠(yuǎn)處，玄色衣袍幾乎與夜色融為一體，唯有腰間玉帶鉤偶爾反射出一點星芒。

馬文才你說，

馬文才突然開口，聲音比平時低沉，

馬文才這牛郎織女一年才見一次，值得嗎？

玲瓏偏頭看他，發(fā)現(xiàn)少年的側(cè)臉在星光下格外清晰，眉骨投下的陰影遮住了他慣常的鋒芒。

她隨手拔了根草莖在指間纏繞：

玲瓏我倒覺得他們挺幸運。

馬文才幸運？

馬文才嗤笑，

馬文才被銀河阻隔，也算幸運？

玲瓏你想啊，

玲瓏望著那條橫貫天際的星河，

玲瓏天上一天，地上一年。對織女來說，不過是每天都能見到心愛之人罷了。

馬文才怔住了，他張了張嘴，又閉上，最終只是低聲道：

馬文才...倒是從未聽過這種說法。

一只螢火蟲晃晃悠悠地從兩人之間飛過。

玲瓏伸手去捉，卻撲了個空。

馬文才下意識地伸手一撈，竟將那點微光攏在了掌心。

馬文才給。

他攤開手掌，螢火蟲在他指縫間閃爍。

玲瓏沒有去接，只是湊近了些。

微弱的熒光映在兩人臉上，照亮了馬文才突然緊繃的下頜線。

馬文才你信命嗎？

馬文才突然問。

螢火蟲從他指間飛走，在夜空中劃出一道轉(zhuǎn)瞬即逝的光痕。

玲瓏望著那道光芒消失的方向，輕聲道：

玲瓏我信選擇。

山腳下傳來書院鐘聲，已是子夜時分。

馬文才站起身，伸手拂去衣擺上的草葉：

馬文才該回去了。

他頓了頓，又補充道，

馬文才明日...謝先生還要考?！毒耪滤阈g(shù)》。

玲瓏仰頭看他，星光在那雙杏眼里流轉(zhuǎn)：

玲瓏馬公子這是在提醒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