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鬟又喚了幾聲,終于推門而入——馮素貞靜靜躺在繡床上,身著素白中衣,雙手交疊于胸前,唇角還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
枕邊放著一封未寫完的信,墨跡早已干透。
馮素貞的呼吸就此停止了,但這一選擇也讓她解脫,終于不用嫁于不愿之人。
梅竹小...小姐?
丫鬟手中的托盤砰然落地,酒盞碎成幾瓣,瓊漿汩汩流出。
子時(shí)三刻,花影被一陣劇烈的撞門聲驚醒。
她剛披衣起身,院門已被踹開。
東方勝踉蹌而入,錦衣凌亂,手中還拎著半壇烈酒。
月光下,他眼角赤紅,衣襟前滿是酒漬,哪里還有半分貴公子的模樣?
東方勝她死了。
東方勝啞聲道,每個(gè)字都像從齒縫間擠出來的,
東方勝寧死...也不愿嫁我。
花影心頭一震,雖已料到如此結(jié)局,親眼見到東方勝崩潰的樣子仍讓她呼吸一滯。
她緩步上前,聞到濃重的酒氣中混雜著一絲血腥味——東方勝的手掌滿是傷痕,似乎捏碎了什么利器。
花影進(jìn)來吧。
她輕聲道,伸手去扶他。
東方勝卻猛地?fù)]開她,酒壇砸在青石板上粉碎。
東方勝為什么?
他嘶吼著,聲音支離破碎,
東方勝我給了她榮華富貴!給了她正室之位!連圣旨都求來了!她為什么——
話未說完,他突然彎腰干嘔起來,卻只吐出幾口酸水。
花影默默擰了濕帕子,等他稍微平靜后遞過去。
東方勝抬頭,醉眼朦朧中,竟將花影看成了馮素貞——同樣的杏眼,同樣的雪膚,只是花影眼中沒有馮素貞看李兆廷時(shí)的柔情,而是...一種他讀不懂的復(fù)雜情緒。
東方勝素貞...
東方勝鬼使神差地伸手,卻在即將觸碰到花影臉頰時(shí)猛然清醒。
他踉蹌后退,撞翻了院中的花架,幾盆蘭草應(yīng)聲而碎。
花影我不是她。
花影平靜地說,彎腰拾起一塊碎瓷,
花影永遠(yuǎn)也不會是。
東方勝頹然坐地,酒意與悲痛在胃里翻攪。
他看著花影蹲在自己面前,用帕子輕輕擦拭他掌心的血漬。
那動作極輕,像對待什么易碎品。
東方勝我錯(cuò)了嗎?
他突然問,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
花影的手頓了頓:
花影愛本無對錯(cuò)。
她抬起眼,月光在睫毛下投下一片陰影,
花影但愛不是占有。
東方勝怔怔地望著她。
這一刻,他忽然意識到眼前這個(gè)女子一直看透了他的本質(zhì)——他的傲慢,他的脆弱,他扭曲的執(zhí)著。
而她始終在這里,在他最不堪的時(shí)刻,沒有嘲笑,沒有說教,只是...存在。
花影她留了什么話嗎?
花影輕聲問。
東方勝從懷中掏出一張皺巴巴的紙——那是馮素貞未寫完的信,被馮老爺憤怒地撕碎后,他又一片片拼湊起來的。
馮素貞「兆廷兄:見字如晤。此生命薄,不能...」
信到此戛然而止。
花影指尖輕撫過那娟秀的字跡,忽然明白了馮素貞的選擇,在那個(gè)女子不能自主的時(shí)代,死亡成了她最后的抗?fàn)帯?/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