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著長夜,不顧身后漆黑一片,二人悄悄打量起這個不小的救治所。
救治所雖看起來碎破破爛爛,但整體環(huán)境卻不算糟糕,功能也算是齊全。偌大的場地內瑟縮著小幾百號人,每個人都有獨立的簡易床鋪,大門口放著五臺冷熱水供應機。門口歪歪斜斜地掛著一個大牌子,只可惜晚上光線昏暗,走進了才能看清內容。
“每周三、周日都有固定時間的熱洗澡水供應,”若之擠進牌子周圍的人群,一條一條地念到,“……最后一條,因為此救治所本質上只是臨時的,所以相關人員會每天清退已住滿兩個月的患者?!?/p>
眾人只是沉默,各有所思。
天色已晚,寒風刺骨,救治所內大多數(shù)人已經鋪好床鋪,早早鉆進了被窩。語鈴和若之也找到了自己相應的床位,也來不及和周圍的人打招呼,忙碌許久后匆匆睡下。
看著隔壁的少年一點點鉆進被子里,最后只剩一個恨不得冒出幸福小花的腦袋留在外面,語鈴輕笑了一聲,也緩緩轉過身。
這救治所,雖說條件艱苦了些,但對于他們這些旅途者而言,已經是可遇不可求的好地方了。
“能進這救治所,也算是一個小挑戰(zhàn)了?!闭Z鈴眨了眨眼,小聲又洋洋自得地嘟囔著。
不過,這點小挑戰(zhàn)根本難不倒擁有豐富快穿經驗的她嘛。
雖然這豐富的經驗……幾乎只源于書本知識。
至于她是穿越而來的這件事,她并非是一開始就意識到的。
那日陽光正好,微風也輕輕拂過臉頰,她從柔軟的大床上睜開了眼。
于是她驚訝地發(fā)現(xiàn),自己對于這個熟悉又陌生的地方,壓根沒有一點記憶。
所以她大腦宕機了。
可她最終還是放棄了閉上眼睛再睡一會兒的想法,緩緩起了床,不可思議地打量著自己的房間。
她的房間不特別算大,但好在布置的極其溫馨。落地窗旁鋪著淡黃色的毯子,上面擺著一個等身的玩具熊,四周零零散散地放著幾本書;落地窗不遠處便是書桌,桌上甚至還攤開著一本已經寫到第二十題的五三;緊挨著的便是極高的書柜,大多是些國內外名著;書柜對角處則是梳妝臺,卻只孤零零放著幾瓶護膚水。房間背景是白色打底,卻有人在墻上畫了幾株蒲公英點綴,恰是增添了幾分生機。
而她最終還是在那本五三上找到了一張紙條。
也就是那張紙條告訴了她“穿越者”的身份,告訴她過幾個月大概率出現(xiàn)物資短缺的現(xiàn)象,告訴她她還有個哥哥,只不過前兩天去了科研中心,而那科研中心又在離她最遠的A區(qū)——
而她,語鈴,好像什么也做不到。
父母怎么也找不到,家中只剩她孤零零一個人,她便靠著政府的支援物質硬撐了八個月。只可惜這場疫情太過漫長,而她家當初為了尋一片凈土又建得偏遠,雖算不上特別偏遠的區(qū)域,卻也處于不被人看好的D區(qū)。
此時此處,看似是一片平和,但其實內部早已暗潮涌動。
于是,當她翻完最后一本快穿小說卻仍沒有等到她的“系統(tǒng)”時,她最終選擇整理好行李,踏上了一個人獨自尋找哥哥的旅途。
哦不,至少現(xiàn)在是兩個人了。
語鈴這么想著,緊了緊被子,心中的不安褪去了幾分,恍惚間竟這樣迷迷糊糊地睡著了。
次日,她是被人推搡醒的。她睡眼惺忪,拉開被子一角,還不等看清床邊的人,便先被倒灌的冷風凍得連打了兩個噴嚏。輕輕搖了搖頭,感覺稍微清醒了些后,她才坦然對上床邊人一臉鄙夷的實現(xiàn)。
“咦,不會真的有人不僅睡到了開飯時間還不醒,而且一被人叫醒就著涼了吧?!?/p>
若之嘴上雖這么說,但還是幫她披上了外衣。
“咦,不會真的有人這個年頭還走傲嬌口嫌體正直的人設吧?!?/p>
少年正要去拿盒飯的手猛地一頓,沒說話。
看著險些掉在地上的早餐,語鈴沒去揭穿他的窘迫,反身揮手將沖鋒衣一披,理了理領口,抱著洗漱用品便瀟灑地出了門。
十三分鐘后,她又裹緊了大衣,悻悻地回來了。
若之最終還是沒忍住笑出了聲,得到的是語鈴怒氣沖沖的眼神。
匆匆結束了早飯,看著若之給他的傷口上過藥后,語鈴打算借著扔垃圾的借口,拉著若之去救治所周邊逛逛,熟悉下這里的環(huán)境——畢竟,如果沒有什么特殊情況,他們是計劃著在這里住滿兩個月的。
已是,即使此刻已經八點半,但微弱的陽光依舊擋不住陣陣秋風的寒意,外面那些衣服單薄的路人大多也加快了步伐。
不過好在有沖鋒衣的遮擋,帶著一絲冬日氣息的冷風反倒是把語鈴從剛睡醒的懵懂中拉回了現(xiàn)實,讓她清醒了不少。
理了理思緒,她開始思考他們當前的處境——畢竟,成大事之人可是都會“有計劃地克服所有困難”的。
已快到十一月底,天氣也漸漸寒冷,而他們依舊處于C、D區(qū)兩區(qū)的交界線邊緣。按理來講,最好的選擇應該是趕在徹底入冬前——他們應該可以趕在入冬前進入C區(qū)。
只是,進了C區(qū),他們又該何去何從?能否找到適合居住的地方?當?shù)厍闆r又如何?
這些都無從知曉。
既然如此,過于激進或許并非最好的選擇,所以寧可稍微保守一點,先留在救治所,等這兩個月過去,熬過一年中最冷的幾天再出發(fā)也不算遲。
再者,就算是出于私心,她也想讓若之先在這里把病養(yǎng)好了再繼續(xù)前行。
是的,他生病了。
不然,就算她有通天的本領,這輩子也不可能有機會住進救治所。
若之感染的并非最初通過飛沫傳播的病毒,而是這幾月新興的病毒——這病毒雖只會通過血液進入體內,但發(fā)病癥狀卻比初期病毒的發(fā)病癥狀嚴重了許多。
感染初期病毒的人,癥狀大多只是干咳久久未好,最多的也就是發(fā)兩天低燒——這點她跟若之可是有親身體會的;而這新興的病毒卻會讓人高燒不起,甚至不少人因為退燒藥短缺而命喪黃泉。
她只能慶幸他從小就懂得強身健體的重要性,硬是把高燒的幾天抗了過去,現(xiàn)在除了腹部和肩部偶爾會感到疼痛外,倒也算是生龍活虎,有時候看起來比自己還興奮。
畢竟他還是小孩子嘛。
她這么想著,和若之偶爾閑聊幾句,原本慢悠悠的步伐也輕快了許多。
轉了個彎,正打算把垃圾規(guī)規(guī)矩矩地扔進垃圾桶時,她卻瞥見了一旁舉止怪異的人。
那是個跟她年齡不相上下的男生。
那人逆著光,些許凌亂的黑色短發(fā),一身白色T恤配上寬松的工裝褲,脖頸處掛著的紅色耳機在陽光的照耀下極為顯眼。
只是他為什么會蹲在垃圾桶旁邊拿樹枝畫畫啊?!
那人似乎察覺到了旁人異樣的目光,索性抬起頭,從上到下將眼前的少女仔仔細細地打量了一番,隨后略帶羞澀地開口:
“那個……謝謝,我不收垃圾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