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燭在寒風中明滅不定,百里東君踉蹌著撲向楠木棺槨,玄鐵劍鞘重重磕在青磚上。
他十指扣住棺蓋猛然發(fā)力,腐朽木屑簌簌而落,月光如銀練傾瀉入棺。
"怎會......"李寒衣倒抽冷氣踉蹌半步,素來清冷的眸中掀起驚濤駭浪。
冰棺中女子額間朱砂如血,分明是當年魔教東征時手持焚天旗的玥卿。
可那具被霜花覆蓋的軀體,此刻竟透著詭異違和。
百里東君指節(jié)攥得發(fā)白,忽然伸手撫向棺中人面頰。
李寒衣目光如刃刺來,卻見他指尖觸及冰冷肌膚的瞬間,突然觸到異樣褶皺——寒光乍現(xiàn),整張面皮如蛻蛇之皮被生生揭下!
"叮"的一聲,鎏金面具墜地。
月光撫過新露出的清麗容顏,眼尾淚痣猶帶未干血痕。
百里東君喉間發(fā)出困獸般的嗚咽,玄鐵重劍轟然墜地,在青石板上劈出蛛網(wǎng)裂痕。
往事如毒藤纏上心頭。
幾年前雪月城登天閣頂,玥瑤撫著與他同款的酒葫蘆嬌笑:"我與阿卿同胎雙生,自幼修習移形換影之術,縱是父親亦難分辨。"
此刻她頸間致命劍傷,正與三日前他斬破玥卿心脈的招式嚴絲合縫。
寒鴉掠過殘破的飛檐,李寒衣忽然按住腰間驟然嗡鳴的蒼山雪。劍鋒所指處,玥瑤交疊的素手間隱約透出暗紅紋路——那分明是北闕秘傳的龜息術手印。
"她故意引你出劍。"李寒衣聲音浸著霜雪,劍尖挑起半幅染血的鮫綃。
月光流過綃面,現(xiàn)出蠅頭小楷:【阿卿竊《焚天訣》罪無可恕,妾代受誅。東君,酒尚溫?!?/p>
百里東君突然劇烈顫抖,懷中酒葫蘆應聲碎裂。
琥珀色的液體漫過青磚縫隙,與玥瑤鬢邊未凝的血珠融為一體。
三日前斷魂谷那場廝殺驟然在眼前復現(xiàn)——"玥卿"故意露出與當年相同的破綻,而他竟真的將劍刺入她心口。
"這是...我們的合衾酒。"他沾著酒液的手指撫過女子腰間玉佩,并蒂蓮紋中央嵌著半枚青銅鑰匙。
更漏聲里忽然摻入金鈴清響,十二盞引魂燈自檐角次第亮起。
冰棺突然滲出汩汩血水,玥瑤的軀體竟在眾目睽睽下化作萬千磷火。
百里東君瘋魔般徒手去抓飛散的螢光,卻只握住一節(jié)焦黑的梧桐木。
"不對"李寒衣劍鋒劈開木心,三根纏繞著青絲的銀針赫然在目,"出來!"
李寒衣劍鋒劈開木心的剎那,三根銀針迸出凄厲錚鳴。
纏繞其上的青絲突然暴漲,竟在月光下化作三條吐信的碧鱗小蛇。
蒼山雪蕩起霜華,將蛇首釘在棺槨龍紋處,"這是南疆尸傀術!"
陰風驟起,十二盞引魂燈同時熄滅。
暗處人影幢幢,獸吼聲由遠及近,卻始終辨不清方位。
百里東君的笑聲在黑暗中炸開,震得四十九根鎮(zhèn)魂釘齊齊崩出。
"為什么..."他緩緩起身,袖中滑落的酒液在地上凝成詭異符文,"連最后一面都不讓我見?"
話音未落,百里東君已消失在原地。
黑暗中傳來骨骼碎裂的脆響,一道倩影被他掐著脖頸拖出陰影。
月光照亮那張與玥瑤一模一樣的臉,只是額間朱砂殷紅似血。
"玥卿,"他指尖撫過玥卿頸間跳動的血脈,"你可知瑤兒臨死前還在為你求情?"玥卿瞳孔驟縮,未及開口,喉骨已在他掌中化作齏粉。
百里東君松開手,任由那具軀體軟倒在地。
他抬眸環(huán)視,黑暗中浮現(xiàn)出三十六道血色陣紋,正是魔教禁術"黃泉引"。
布陣的三十六名死士還未來得及收陣,便見百里東君袖袍輕拂。
"轟——"
氣勁如龍,陣紋寸寸崩裂。
三十六具軀體同時炸開,血霧還未落地便化作飛灰。
李寒衣抱劍立于檐下,看著這一幕輕輕搖頭:"半步神游,豈是爾等螻蟻可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