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次月晦之夜,你還會如此痛苦嗎?”鹿童問道,聲音中帶著一絲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關(guān)切。
流螢抬頭望向天空,輕聲道:“是的,只要我還活著。”
鹿童沉默片刻,忽然說道:“若下次再見,我不會再讓箭鋒偏斜?!?/p>
流螢轉(zhuǎn)頭看向他,眼中閃過一絲驚訝,隨即化作淡淡的笑意:“好,想要殺我必須在我還有理智時,一旦我徹底妖化,你不是我對手。”
鹿童心中猛地一揪,竟罕見地失了言語。一貫波瀾不驚的雙眸在此刻也亂了陣腳,第一次不敢直視那顆令他心緒紛亂的心。
又是一個月晦之夜,北境的天穹被厚重的烏云遮蔽,星辰隱匿,唯有寒風(fēng)在萬里冰原上呼嘯,卷起層層雪霧,仿佛要將一切生機(jī)凍結(jié)。
在這片寂靜的雪原上,一道赤色的身影孤獨地站立著,裙擺上的曼殊沙華在風(fēng)中搖曳,仿佛在無聲地訴說著某種不祥的預(yù)兆。
流螢的額間,赤紅的妖紋在黑暗中隱隱閃爍,雙眸如冰霜般冷冽,卻又透著一絲難以掩飾的痛苦。
妖化已經(jīng)開始,流螢體內(nèi)的九嬰精魄在月晦之力的催動下蠢蠢欲動,惡念如潮水般涌來,逐漸將她的理智吞噬。
遠(yuǎn)處,一道金色的光芒劃破夜空,如同流星般疾馳而來。鹿童站在一座冰峰之上,手中的鹿角長弓拉滿,金色的箭矢在弓弦上蓄勢待發(fā)。
他的目光如鷹隼般銳利,鎖定著前方一只正在逃竄的惡妖——
那惡妖身形龐大,渾身散發(fā)著濃烈的惡意,正是流螢此刻最需要的“食物”。
鹿童的嘴角微微揚(yáng)起,他并未急于射出箭矢,而是輕輕一揮手,金色的箭矢在空中劃出一道弧線,精準(zhǔn)地逼迫惡妖改變方向,朝著另一個方向而去。
惡妖的嘶吼聲在雪原上回蕩,卻無法逃脫鹿童的控制。
妖化流螢的鼻尖微微一動,惡妖的惡意香氣撲鼻而來,她的雙眸瞬間亮起,如同饑餓的野獸看到獵物,沒有神智。
猩紅的身影如鬼魅般閃動,赤色的長裙在雪地上劃出一道殘影,隕星槊在她手中泛起暗紅的光芒,槊尖分裂成九道蛇形虛影,直撲惡妖而去。
惡妖察覺到危險,發(fā)出一聲凄厲的嘶吼,試圖反抗,但在妖化流螢的隕星槊下,它毫無還手之力。
槊尖的蛇形虛影如利刃般刺入惡妖的身體,惡念如潮水般被妖化的流螢吞噬。源源不斷吞噬的惡念澆灌下,她的發(fā)尾泛起暗紅的鱗光,妖異而艷麗,仿佛在享受著這場殺戮的盛宴。
當(dāng)最后一絲惡念被吞噬殆盡,惡妖魂飛魄散,而妖化流螢的身形微微一顫,沖天的妖氣如潮水般退去,額間的妖紋逐漸暗淡,雙眸中的冰霜也被星辰般的璀璨取代。
她的赤色長裙褪成銀白色的同時,裙擺上的曼殊沙華仿佛在瞬間凋零,取而代之的是盛開在銀白月華的芙蕖。
發(fā)簪重新閃耀出金色的光芒,周身散發(fā)著淡淡的純潔光輝,仿佛從未沾染過一絲血腥。
遠(yuǎn)處冰峰之上,鹿童迎著凜冽的寒風(fēng)而立,手中緊握著那張鹿角長弓,金色箭矢卻已被收起。
他靜靜地凝視著眼前的一切,眉宇間透著晦澀難言的情愫。鹿童深知,流螢的妖化不過是暫時被壓制下去,待到月晦之夜,她必將再次陷入妖化的輪回。
寒風(fēng)依舊在呼嘯,雪原上的血跡很快被新雪覆蓋,仿佛一切從未發(fā)生過。
流螢似乎察覺到什么,猛然抬起頭,望向遠(yuǎn)處的冰峰——
她的目光與鹿童的視線在空中交匯,片刻的沉默后,她輕輕轉(zhuǎn)身,銀白色的身影逐漸消失在風(fēng)雪中。
鹿童收回目光,輕輕嘆一口氣,轉(zhuǎn)身消失在冰峰的另一端。
月晦之夜的北境,依舊寂靜而冰冷,唯有風(fēng)雪的呼嘯聲在訴說著這段無人知曉的羈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