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啟城外三十里,官道旁的密林里,一道黑影如鬼魅般掠過樹梢。
蘇昌離已經三天沒有合眼了。
從接到暗河密探的消息——“璇璣公主將被賜婚謝家嫡子”的那一刻起,他就馬不停蹄往天啟城告訴,不眠不休不曾停歇。
——她不能嫁。
這個念頭像毒蛇般纏繞著他的心臟,讓他幾乎窒息。
終于,天啟城的輪廓在夜色中浮現。
蘇昌離翻墻潛入公主府時,正撞見那個叫青黛的貼身侍女將她抱下鑾駕,匆匆穿過回廊。
侍女懷里的公主雙目緊閉,面色蒼白如紙,緋紅的裙裾垂落,宛如凋零的花瓣。
他的呼吸一滯,手指猛地扣緊劍柄,骨節(jié)泛白。
“誰在那里?!”侍衛(wèi)統(tǒng)領厲喝一聲,長劍出鞘,直指陰影中的蘇昌離。
青黛聞聲回頭,看清來人后,瞳孔微縮。
——是那個暗河殺手!
她迅速權衡利弊,在侍衛(wèi)統(tǒng)領即將動手前,低聲喝道:“別管他!晚些……公主要見他?!?/p>
侍衛(wèi)統(tǒng)領遲疑:“可公主昏迷……”
青黛冷冷掃他一眼:“你想違逆公主的意思?”
侍衛(wèi)統(tǒng)領頓時噤聲,收劍退開。
蘇昌離站在原地,死死盯著軟轎遠去的方向,喉間涌上一股腥甜。
不到半個時辰,公主府外車馬喧囂。
太醫(yī)院的十多位御醫(yī)接連入府,緊接著,國師齊天塵親自駕臨,身后跟著浩浩蕩蕩的宮人,抬著十余箱賞賜——千年人參、南海珍珠、西域雪蓮……
“陛下聽聞公主受驚,特命老夫前來探望。”齊天塵白須飄飄,手持拂塵,看著慈眉善目。
青黛跪地行禮,聲音哽咽:“國師大人,公主至今未醒,太醫(yī)說……是急火攻心?!?/p>
齊天塵微微頷首,卻忽然轉頭,看向庭院深處的陰影——
那里,蘇昌離的身影一閃而逝。
齊天塵瞇了瞇眼,似笑非笑:“公主府上,近日可有‘不速之客’?”
青黛背脊一涼,強自鎮(zhèn)定:“國師說笑了,公主府守衛(wèi)森嚴,不會有外人擅闖?!?/p>
齊天塵意味深長地“嗯”了一聲,不再多言,徑直入內為蕭凰音診脈。
子時三刻,公主寢殿終于恢復寂靜。
太醫(yī)們退去,賞賜入庫,連齊天塵也回宮復命。
青黛確認四下無人后,輕輕撩起輕薄華麗的床幔,低聲道:“公主,他來了?!?/p>
床榻上,原本“昏迷不醒”的蕭凰音緩緩睜眼,眸中一片清明。
她掀開錦被坐起身,赤足踩在柔軟的地毯上,唇角微揚:“讓他進來?!?/p>
片刻后,蘇昌離踏入內殿。
他身上的血腥氣還未散盡,黑衣殘破,臉色蒼白得可怕,唯有那雙眼睛,灼亮得驚人。
蕭凰音歪頭看他,輕笑:“蘇昌離,你怎么來了?”
蘇昌離死死盯著她,聲音沙?。骸啊銢]暈?!?/p>
“當然沒有。”她漫不經心地撥弄著腕間的玉鐲,“不過是做戲給某些人看罷了?!?/p>
蘇昌離突然上前一步,他一把扣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幾乎要捏碎她的骨頭。
“……你真的要嫁嗎?”他嗓音低啞,“你喜歡他嗎?”
蕭凰音怔住。
她從未見過這樣的蘇昌離——眼底猩紅,像一頭瀕臨失控的困獸。
半晌,她忽然笑了,指尖輕輕撫上他的臉頰:“蘇昌離,你這是在……吃醋?”
蘇昌離呼吸一滯,猛地松開她,后退兩步,別過臉去:“……胡說什么?!?/p>
蕭凰音卻不依不饒,赤足踩上他的靴尖,仰頭湊近他,吐氣如蘭:“那你為什么來?”
蘇昌離喉結滾動,忽然伸手扣住她的后腦,狠狠吻了上去。
——這個吻帶著血腥氣和壓抑已久的渴望,幾乎要將她吞噬。
蕭凰音先是一愣,隨即輕笑一聲,伸手環(huán)住他的脖頸,反客為主。
……窗外,一輪圓月高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