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時將至,青木媛佯裝中計踏入后山竹林。
夜風微涼,竹葉沙沙作響,月光被云層遮掩,只余零星幾點黯淡的星光。
她故意放慢腳步,唇角笑意不減。
“既然來了,何必躲躲藏藏?”她嗓音慵懶,仿佛只是來赴一場尋常夜游。
話音未落,四周竹影驟然扭曲,霧氣升騰,轉眼間便將她的身影吞沒。
夢魘之陣,已成。
當青木媛睜開眼,發(fā)現(xiàn)自己站在一片血色的竹林里。
地上橫七豎八躺著尸體——青木世家的護衛(wèi)、銀樓的掌柜、甚至……阿那然。
他的胸口插著一柄黑劍,鮮血染紅素白學袍,而執(zhí)劍之人,赫然是“張正”。
青木媛靜靜看著這一幕,眼底毫無波瀾。
——就這?
她重生一世,心魔早在前世就已歷盡。黑狐的控制、同伴生死未卜、摯愛死在自己劍下……哪一樣不比這幻境痛徹心扉?
消息傳到黑劍山莊時,阿那然正在練劍。
“青木小姐被困夢魘之陣?!”他手中黑劍“錚”地一聲釘入地面,劍身震顫不休。
傳信的弟子被他突如其來的反應嚇了一跳,結結巴巴道:“是、是的……據(jù)說是遭了算計……”
他指節(jié)攥得發(fā)白,胸口如被利刃貫穿,呼吸都帶著血腥氣。
想立刻去救她。
可下一瞬,理智如冰水澆下。
他是誰?
他只是個替身,是公子的影子。
若讓張家那些長老發(fā)現(xiàn),他竟敢窺覷青木小姐,甚至……對她懷有不可告人的心思……
他必死無疑。
“阿那然?!?/p>
內室傳來一聲輕喚,嗓音虛弱卻清晰。
阿那然渾身一僵,緩緩轉身,走向那張垂著紗帳的玉榻。
榻上的少年與他容貌無二,只是面色蒼白如紙,一雙眼睛卻清亮如星。
他是真正的張正。
“公子……”他跪在榻邊,嗓音沙啞。
張正靜靜看著他,忽然輕聲道:“你去?!?/p>
他猛然抬眸。
“張家不能對青木家見死不救?!睆堈人詢陕?,指尖微微發(fā)抖,卻仍堅定道,“你……替我去?!?/p>
他瞳孔驟縮。
公子讓他去?
以“張正”的身份……光明正大地去救她?
“記住?!睆堈]上眼,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你今日……只是‘張正’?!?/p>
夢魘之陣內,黑霧翻涌,幻象叢生。
青木媛懶洋洋地坐在一塊青石上,指尖把玩著一縷發(fā)絲,四周猙獰的心魔幻象竟無一個敢近她的身。
忽然,她耳尖微動,紅唇緩緩勾起。
——他來了。
一道劍光驟然劈開血色竹林!
黑劍如龍,劍氣凌厲,瞬間撕裂幻境屏障。
青木媛抬眸,看見一道熟悉的身影持劍而立——
是他!
“張同窗,你來了,”她輕笑,“是擔心我嗎?”
她認得出他,是張同窗……非張公子。
這個想法讓他喉結滾動,握劍的手緊了又緊。
她沒事。
她看起來并沒有危險,是故意的?
——為什么?
青木媛忽然起身,一步步走近他。阿那然下意識后退,卻被她一把攥住手腕。
“阿那然?!彼N在他耳邊,紅唇輕啟,吐出三個字。
她叫他真正的名字。
阿那然如遭雷擊,渾身血液瞬間凍結。
她果然知道。
可是為什么會知道?
“為什么……”他嗓音嘶啞。
“為什么裝被困?”青木媛輕笑,指尖劃過他緊繃的下頜,“亦或者為什么會知道你的名字?”
她早就看膩了他整日頂著“張正”的身份,明明心動卻不敢靠近,明明想護她卻只能克制的模樣。
她要逼他承認。
承認他是阿那然。
承認他……愛她。
他的呼吸紊亂,胸口劇烈起伏。
不之所錯。
可已無處可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