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事情真如她設想的那般順理成章嗎？

未必。

云知微剛踏出院門，便被數(shù)道身影團團圍住——玄衣勁裝，腰佩黑劍，正是山莊最精銳的暗衛(wèi)。他們沉默如鐵，目光如刃，將她所有退路盡數(shù)封死。

“云姑娘，何必急著走？”

沙啞的聲音從人群后傳來，暗衛(wèi)們?nèi)绯彼惴珠_，走出一位灰袍老者。他須發(fā)皆白，面容枯瘦，一雙鷹目卻銳利得駭人，仿佛能洞穿人心。

黑劍山莊大長老，趙無涯。

云知微神色未變，袖中指尖卻已悄然捏住三枚銀針：“少莊主已無大礙，剩下的只需按時服藥調(diào)養(yǎng)?！?/p>

“無大礙？”趙無涯冷笑一聲，枯枝般的手指摩挲著劍柄，“我家少主至今不能全力施展黑劍山莊祖?zhèn)鲃υE，這叫無大礙？”

他猛地踏前一步，周身威壓如山岳傾塌：“云姑娘，你當真治不好，還是——不愿治好？”

云知微后背一涼。

她當然能治好張正，可代價是……他此生再不能使出完整的黑劍訣。這對以劍立族的黑劍山莊而言，無異于滅頂之災。若真相泄露，莫說她難以脫身，恐怕對張正對黑劍山莊都不好。

“趙長老。”

清潤的嗓音突然打破僵局。

眾人回首，只見張正一襲白衣立于廊下，面色蒼白如紙，眼底卻凝著寒霜：“我已經(jīng)允許云姑娘離開?！?/p>

趙無涯瞇起眼：“少主，您過于心軟了?！?/p>

“我說——”張正一字一頓，“放她離開?！?/p>

空氣驟然凝固。

暗衛(wèi)們面面相覷，卻無人敢動。趙無涯緩緩抽出半截黑劍，劍鋒映著燭火，泛起幽冷的光：“老朽今日，怕是要忤逆少主一回了?！?/p>

云知微瞳孔驟縮——這老匹夫竟敢當眾抗命！

罡風起，滿院落葉蕭蕭。

云知微望著擋在自己身前的張正，少年并不寬厚的肩膀在風中顯得單薄，卻莫名讓她感到一絲安心。

兩方對峙，氣氛凝滯如鐵。最終，云知微輕嘆一聲，率先打破沉默：“罷了，我只是打算留城中義診，不會遠游?！?/p>

趙無涯鷹目微瞇，枯瘦的手指終于從劍柄上松開：“云姑娘深明大義?！?/p>

待長老與暗衛(wèi)退去，院中只剩他們二人。張正轉身，蒼白的臉上滿是愧疚：“云姑娘，你不必勉強，我定會讓你平安離開……”

云知微未答，只是執(zhí)起他的手腕。指尖下的脈象虛浮紊亂，郁結于心——果然，方才短短一個時辰的沖突，已讓他的身體再度受損。

“你需保持心境平和。”她松開手，聲音平靜，“大悲大怒，皆會影響調(diào)養(yǎng)。”

張正聞言，眼中愧疚更甚。他垂下眼簾，長睫在蒼白的臉上投下陰影：“是我……拖累了你?！?/p>

這副殘破的身子，不僅困住了自己，如今還困住了她。

云知微看著他緊抿的唇，忽然道：“我行醫(yī)濟世，在何處都一樣?！?/p>

這話說得輕巧，卻讓張正心頭一顫。他抬眸，正對上她清澈的目光——沒有怨懟，沒有不耐，只有醫(yī)者獨有的專注與淡然。

風過庭院，一片綠葉打著旋落在他們之間。

“……謝謝?！鼻а匀f語，最終只化作這兩個字。

云知微輕輕點頭，轉身離去。她的背影在秋陽中漸行漸遠，衣袂翩躚如蝶，仿佛隨時會乘風而去。

張正望著她的方向，久久未動。

明知留不住，卻還是想多看一眼。

偏院墻角，阿那然抱劍而立，將一切盡收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