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鑾殿內(nèi),燈火煌煌。
朱紅宮柱纏金,琉璃宮燈高懸,絲竹管弦之聲繞梁不絕。百官攜家眷入席,珍饈美饌流水般呈上,酒香混著脂粉香,在暖融的殿內(nèi)氤氳出一派浮華盛世之景。
沈楹衣一襲月白宮裝踏入殿門時,滿殿喧囂微微一滯。
——那衣裳看似素淡,實則用銀線暗繡百蝶穿花紋,行動間流光浮動,如月華傾瀉。發(fā)間一支綠玉釵,通透如水,襯得她愈發(fā)清冷出塵。
“昭陽長公主到——”
內(nèi)侍尖聲唱喝,眾人紛紛行禮。
沈楹衣眸光淡淡掃過,在掠過某道緋紅身影時,幾不可察地頓了頓。
她緩步入殿,眉眼清冷,對四周或探究或憐憫的目光視若無睹。
——畢竟在眾人眼中,她這位“昭陽長公主”,可是被陛下硬塞給了謝危,而謝少師……
“謝大人到——”
謝危一身緋紅官袍現(xiàn)于御階下,玉帶束腰,面容清雋如畫,卻透著幾分疏離的冷意。見她進來,只略一拱手,便冷淡別開眼,仿佛多看一眼都嫌厭煩。
“嘖,謝少師連表面功夫都懶得做?”薛姝掩唇輕笑,“看來這婚事,當(dāng)真是一場笑話?!?/p>
他目不斜視地入席,甚至未曾多看沈楹衣一眼。
“嘖,果然貌合神離……”
席間,薛姝掩唇輕笑,眼中滿是譏誚。
沈楹衣恍若未聞,徑直走向自己的席位——恰好在謝危旁邊,明明近在咫尺卻似隔著一整個大殿。
皇帝沈瑯高坐龍椅,將這一切盡收眼底,唇角微勾:“賜酒?!?/p>
侍從捧著金樽上前,沈楹衣與謝危同時抬手接過,卻連眼神都未交匯。
酒過三巡,舞姬水袖翻飛,滿殿目光皆被吸引。
宴席過半,按禮制,謝危需向長公主敬酒,以示君臣有別。
他執(zhí)盞起身,行至沈楹衣案前,神色淡淡:“殿下?!?/p>
沈楹衣抬眸,眸光清冷如霜:“謝少師。”
兩人舉杯,一觸即分,連指尖都未曾相碰。
——任誰看了,都是一對被迫綁在一起的怨偶。
可無人注意到……
沈楹衣執(zhí)盞淺酌,忽然感覺桌下有什么東西輕輕蹭過她的繡鞋——
她垂眸,只見謝危的官靴靴尖正抵著她的鞋側(cè),慢條斯理地摩挲。
面上卻仍是一派清冷疏離,甚至皺眉對身側(cè)的命婦道:“這酒太烈。”
謝危亦神色如常地與同僚交談,唯有執(zhí)盞的指尖,不經(jīng)意般在杯沿輕扣。
宴至中程,沈楹衣借口更衣,忽然起身離席。
片刻后,謝危眸色一暗,起身悄然離殿。
回廊積雪深深,她剛轉(zhuǎn)過假山,便被一股力道拽入陰影——
謝危將她壓在假山石上,呼吸灼熱:“殿下今日,美得讓人心癢?!?/p>
沈楹衣輕笑,指尖抵住他胸膛:“謝少師方才,不是還對本宮冷若冰霜?”
“不然呢?”他低頭,唇幾乎貼上她的耳垂,“難道要像現(xiàn)在這樣——”
“讓所有人都知道,我恨不得當(dāng)眾撕了你的宮裝?”
沈楹衣耳尖一熱,卻反手勾住他的玉帶:“試試?”
“殿下好狠的心?!?/p>
謝危的指尖撫過她發(fā)間綠玉釵:“我送的鳳釵,為何不戴?”
沈楹衣輕笑,指尖戳在他心口:“謝少師不是要演‘相看兩厭’嗎?”
他忽然低頭,在她唇上狠狠一咬:“現(xiàn)在沒人看得見?!?/p>
遠(yuǎn)處傳來腳步聲,兩人迅速分開。
沈楹衣理了理衣袖,又是一派端莊模樣,唯有唇上胭脂被蹭亂了些許。
謝危退回大殿,舔了舔唇,笑得像個偷腥的貓。
深夜更鼓響起,煙花綻滿夜空。
滿殿歡呼中,沈楹衣與謝危隔空舉杯——
一個眼神冷淡,一個眉目疏離。
無人知曉,他們袖中的手,正勾著同一根金線。
線的那頭,拴著整個王朝的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