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靜時,明德帝獨自站在宮墻之上,眺望北方。
寒風(fēng)凜冽,吹得他龍袍獵獵作響。
“蕭羽。“他低聲呢喃,“朕讓你去邊境,是要你掙扎、反抗,是要你不折手段……”
“不是讓你,真的去做個忠臣良將!”
帝王的眼神陰鷙如墨。
赤王本該是磨刀石,是新帝登基前最后的試煉。
可如今,這塊石頭竟真的滾遠(yuǎn)了?
——這絕不允許。
三日后,朝會。
明德帝當(dāng)眾摔了兵部奏折:“南訣蠢蠢欲動,邊軍卻松懈至此!傳旨,即日起赤王蕭羽暫代邊軍副將一職,協(xié)助大將軍整飭軍務(wù)!”
滿朝嘩然。
白王黨羽紛紛進(jìn)諫:“陛下!赤王戴罪之身,豈能掌兵?”
明德帝冷笑:“戴罪?朕何時說過他有罪?”
——貶黜是罰,起復(fù)是恩。
帝王翻手為云,覆手為雨。
他要逼蕭羽重新拿起刀,完成他的使命!
退朝后,明德帝獨坐御書房,腦海里想起在后宮郁郁寡歡十多年的宣妃。
當(dāng)年她和葉鼎之給了他無盡羞辱,讓他成為天下人的笑柄——
這些年他將蕭羽捧得高高在上,又故意冷落蕭羽,就是想讓她明白何為雷霆雨露俱是君恩!
可是,她不在乎,無論他如何做她都無動于衷。
“總有一天……”皇帝眼神幽深,手指輕敲案面,“朕倒要看看,你還能不能繼續(xù)裝聾作啞?!?/p>
窗外,風(fēng)雪漸起。
帝王的心思,比這寒冬更冷。
夕陽斜照,今日是義診的日子,回春堂前仍排著長隊。
花楹坐在診案后,指尖搭在一個老農(nóng)腕上,溫聲道:“寒氣入肺,我給您開副溫補(bǔ)的方子,三日后再來復(fù)診?!?/p>
老農(nóng)連連道謝,顫巍巍地從懷里掏出幾個銅板?;ㄩ和苹厝ィΦ溃骸敖袢樟x診,不收錢?!?/p>
對面小酒館的二樓窗邊,一個白發(fā)滄桑的男人捏著酒壺,目光穿過喧囂的街道,緊緊鎖在她身上。
——太像了。
那眉眼,那低頭寫字時微蹙的眉心,甚至指尖沾墨后隨手在帕子上擦拭的小動作……都像極了她的母親。
男人仰頭灌了口酒,喉間火辣辣的疼。
此時,馬蹄聲由遠(yuǎn)及近,蕭羽帶著龍邪等人踏塵而歸。
他利落地翻身下馬,玄色披風(fēng)在暮色中劃出一道鋒利的弧線。護(hù)衛(wèi)們自動散開,他卻只是抱臂倚在回春堂門前的石獅旁,安靜地等。
排隊的老婦人偷偷打量這位俊美的王爺,被他冷眼一掃,嚇得趕緊低頭。
花楹似有所覺,抬眸沖他笑了笑,又繼續(xù)低頭寫藥方。
蕭羽嘴角微勾,目光卻突然一凜——
對面酒館二樓,有一道銳利的視線正盯著花楹。
他瞇起眼,手已按上劍柄。
酒館里,男人放下酒壺,苦笑著搖了搖頭。
——那赤王倒是敏銳。
他早查過蕭羽的底細(xì):暴戾陰鷙,心狠手辣,為奪皇位不擇手段……果然,不愧是蕭若瑾和易文君的兒子。
“懸壺濟(jì)世……”男人摩挲著酒壺上斑駁的紋路,喃喃自語,“你娘若在世,定會欣慰?!?/p>
他本該立刻帶她回家,家族唯一的血脈,何苦在這苦寒之地蹉跎?
可他知道——
若貿(mào)然現(xiàn)身,她絕不會跟他走。
畢竟將她送入藥王谷且將近二十年不聞不問的……正是他自己。
夜幕降臨,花楹終于送走最后一位病患。
蕭羽順手接過她的藥箱:“明日還來?”
“嗯?!彼嘀l(fā)酸的手腕,“西街的李婆婆風(fēng)濕犯了,答應(yīng)去給她扎針。”
兩人并肩而行,路過酒館時,一個醉醺醺的白發(fā)男人踉蹌而出,險些撞到花楹。
蕭羽一把將她拉到身后,眼神驟冷:“找死?”
男人抬頭,渾濁的眼里閃過一絲清明,又迅速掩去。他擺擺手,大著舌頭道:“對、對不住……”
蕭羽皺眉,正要發(fā)作,花楹輕輕按住他手腕:“算了,醉漢而已?!?/p>
男人佝僂著背走遠(yuǎn),袖中拳頭攥得死緊。
他聽見女兒在身后說:“你不能欺辱普通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