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娘死后,我只想醉上一生?!彼ひ羯硢?,像是被歲月磨礪過的粗糲砂石,“我......不敢見你,不想面對被我搞砸的一切?!?/p>
他緩緩講述了一個誤殺摯愛的故事,一場徹頭徹尾的悲劇。
花楹靜靜聽著,仿佛看到一位鮮衣怒馬的少年郎是如何變成眼前這個白發(fā)滄桑的酒仙。
同時,她也明白他愛自己的母親超越一切,自然……也包括她這個女兒。
“那你為何要來找我?”花楹問,語氣平靜得近乎冷漠。
她并沒有很傷心,因為對這個父親本就沒有多少孺慕之情?;蛟S是從小習慣孤獨,又或許是生來六親緣淺,她對親情始終有種疏離感。
百里東君仰頭灌了一口酒,喉結(jié)滾動:“接下來我要出海,去尋找釀造孟婆湯的酒引?!?/p>
花楹困惑:“這和你來找我有什么關(guān)系?”
“你是我和玥瑤唯一的孩子,”百里東君苦笑,目光落在她臉上:“如今你身體好了,該回家繼承家業(yè)了?!?/p>
花楹一怔:“家業(yè)?”
“乾東城,”百里東君淡淡道,“百里家?guī)状鷨蝹鳎闶俏ㄒ坏难}。乾東城作為家族封地自然由其接管???!?/p>
夜風拂過,吹動花楹額前的碎發(fā)。
她忽然覺得胸口發(fā)悶——眼前這個男人,明明從未參與她的人生,卻在此刻輕描淡寫地告訴她,她該回去繼承一座城?
荒唐??尚?。
可奇怪的是,她并不覺得抗拒。
“我不需要乾東城。”她最終說道,“我有我的路?!?/p>
百里東君望著她倔強的眉眼,忽然笑了:“你和你娘……真像?!?/p>
不是容貌,而是骨子里那股執(zhí)拗的勁兒。
花楹抿唇,沒有接話。
沉默片刻,百里東君忽然伸手,輕輕揉了揉她的發(fā)頂——動作生疏卻溫柔,像是練習了千百遍,卻第一次付諸實踐。
“不管你認不認我……”他低聲道,“你永遠是我的女兒?!?/p>
花楹鼻尖一酸。
——她以為自己不在乎,可這一刻,心底某處卻莫名軟了下來。
屋內(nèi),蕭羽靠在窗邊,靜靜看著院中的父女。
月光灑在花楹身上,映得她側(cè)臉如玉。而她面前那個曾經(jīng)叱咤風云的雪月城大城主,此刻卻像個小心翼翼討好女兒的老父親。
蕭羽唇角微勾。
——他的阿楹,值得這世上所有的愛。
若是從前……
蕭羽瞇起眼,思緒飄回那個充滿算計的自己——他會興奮地盤算如何利用花楹得到百里東君的支持,會精密計算這門親事能帶來多少利益,甚至會在心里列出一張清單:
雪月城的勢力值多少籌碼?
百里東君的武力能震懾多少敵人?
乾東城的兵力可否為己所用?
……
可現(xiàn)在,他腦海中只有一個念頭:
——這個突然出現(xiàn)的岳父,會不會成為他和阿楹之間的絆腳石?
若是旁人知道蕭羽的想法大概會被驚到。
偏激陰狠的蕭羽竟會把“感情”放在“利益”前面?
院中,百里東君揉了揉花楹的發(fā)頂,動作笨拙卻溫柔。
蕭羽看見花楹鼻尖微紅,像是要哭,卻又倔強地抿著唇。
他只想抱抱她。
曾經(jīng)活煉藥人都不眨眼的赤王,此刻竟因為一個姑娘紅了眼眶而手足無措。
夜風穿過窗欞,吹散一室藥香。
蕭羽忽然想起初見時,花楹捏著他下巴灌藥的模樣——那時他覺得這女人膽大包天,現(xiàn)在卻覺得可愛得要命。
是從什么時候開始改變的?
是她冒死為他采藥的時候?
是她明明害怕卻堅持留在他身邊的時候?
還是她笑著說“這世上終于有了值得拼命的東西”的時候?
蕭羽不知道。
他只知道,自己那顆充滿算計的心,正在一點點變得柔軟。
就像荒野里野蠻生長的荊棘,突然開出了一朵小小的花。
院中,百里東君突然轉(zhuǎn)頭,目光如電,直刺窗邊的蕭羽。
那一瞬間,蕭羽渾身緊繃——
他知道百里東君和葉鼎之是發(fā)小,百里東君曾因為葉鼎之單槍匹馬殺入天啟,兩拳將父皇從逍遙天境打落至金剛凡境。若他執(zhí)意反對……
“阿羽?!?/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