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
“咚——”
遠處鐘聲響起,無心如夢初醒,后退半步:“該做晚課了?!?/p>
桃夭撇撇嘴,卻也沒再追問,只是隨手摘下一朵桃花別在耳后:“那明天再告訴我答案!”
又是一年過去,暴雨傾盆,雷聲轟鳴。
無心沖出禪房,跪在院中桃樹下,雨水順著他的臉頰滑落,分不清是淚是雨。
“他們殺了我爹……”他聲音嘶啞,像是從胸腔里擠出的低吼,“我也要把他們都殺了!”
他的瞳孔隱隱泛紅,眉心那點金蓮印記被黑氣纏繞,周身戾氣翻涌,連落下的雨滴都在觸碰到他的瞬間蒸發(fā)成霧。
忘憂大師撐著傘匆匆追來,蒼老的僧袍已被雨水浸透大半。他快步上前,將傘傾向無心,自己半邊身子卻淋在暴雨中。
“傘遮得了天上的雨,”無憂大師的聲音溫和卻有力,“卻遮不住心里的雨?!?/p>
無心猛地抬頭,眼中戾氣未消:“師父!他們——”
“我們索性把心靈洗一洗?!蓖鼞n大師伸手按住他的肩膀,掌心傳來溫暖的佛力,“總會雨過天晴,云淡風輕?!?/p>
無心渾身顫抖,所有的憤怒、委屈、不甘,在這一刻如決堤的洪水,再也壓抑不住。他猛地抱住忘憂大師,像個迷路的孩子般嚎啕大哭:“為什么……為什么偏偏是我爹……”
忘憂大師輕輕拍著他的背,任他在雨中宣泄。
桃夭站在不遠處,雨水穿過她半透明的身體,落在地面濺起水花。
她不懂人類為何會因“死亡”而痛苦——草木枯榮,本是天地常理。
她也不懂何為“仇恨”——桃花開了又謝,從不會怨恨摘花之人。
可當看到無心通紅的雙眼,聽到他嘶啞的哭聲,她忽然覺得胸口悶悶的,像是有人在她靈體里塞了一團潮濕的棉絮。
原來這就是……擔憂?
她低頭看著自己虛化的指尖,第一次希望自己能夠真正觸碰到他。
雨勢漸小,無心的哭聲也慢慢平息。
忘憂大師扶他起身,輕聲道:“回吧。”
無心踉蹌著站起,忽然察覺到什么,轉頭看向桃樹的方向——
桃夭站在那里,粉白的紗裙被雨水浸得透明,發(fā)間的桃花蔫蔫地耷拉著。她明明沒有實體,此刻卻顯得比任何時候都要狼狽。
兩人的目光在雨幕中相接。
無心張了張嘴,卻不知該說什么。
桃夭先動了。她飄到他面前,伸手想擦他臉上的水痕,指尖依舊穿了過去。
“小和尚,”她小聲說,“我……我給你背段經吧?”
不等他回答,她已經磕磕絆絆地念起來:“觀自在菩薩,行深般若波羅蜜多時……照見五蘊皆空,度一切苦厄……”
背到一半忘了詞,她急得眼眶發(fā)紅,索性胡編:“菩薩說,莫要難過,明天……明天我給你摘最甜的桃子……”
無心怔怔地望著她,忽然笑了。
那笑容很淺,卻讓桃夭覺得,比雨后的陽光還要明亮。
回禪房的路上,忘憂大師走在前面,無心落后半步,桃夭飄在他身側。
“師父?!睙o心忽然開口,“弟子今日……”
“心魔亦是修行?!蓖鼞n大師頭也不回,“你既哭得出來,便是放下了三分。”
桃夭好奇地湊近無心:“小和尚,你以后還會那樣哭嗎?”
無心搖頭:“不會了?!?/p>
“為什么?”
他望向遠處漸晴的天空,輕聲道:“因為有人答應給我摘桃子?!?/p>
桃夭眨眨眼,忽然化作一陣帶著桃花香的風,繞著他轉了一圈:“那你要等明年夏天啦!”
忘憂大師聽著身后的笑鬧聲,捻動佛珠,微微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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