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這邊走著,那邊李餅帶著邱慶之到了離李宅不遠(yuǎn)的一家農(nóng)戶。
“李福,李福,快開門。”
李福一宿沒睡,提心吊膽的等著他家郎君,開門一看就被二人的狼狽狀嚇到。“怎么這么多血,快進(jìn)來,我去打水?!?/p>
“打水我來,你去找大夫,快一些?!崩铒灠讶藬v回房躺好,又叫醒豆子去燒水,又轉(zhuǎn)頭去打了一盆水放著等會(huì)兌熱水用。
邱慶之倚靠在床頭,看著李餅來來回回忙碌的身影,嘴角噙著一抹笑意,“李餅,過來?!?/p>
李餅放下手里的帕子,慢慢走到床邊坐下,低頭不語。
邱慶之稍稍抬起上身,想要去抓李餅的手。李餅怕他扯到傷口,趕緊往他身邊又湊近了些?!澳銊e動(dòng),傷口沒有好好包扎,小心失血過多,傷及根本?!?/p>
邱慶之拉過他的手腕,輕聲問道:“不生氣了?”
“我沒有生氣!”李餅嘴硬。
“可是你也不理我了。”邱慶之聲音也藏著一絲委屈。
“我沒有!”李餅大聲反駁。
“李餅,我答應(yīng)過你,什么事都不會(huì)瞞你,我希望你有什么不開心的事,也告訴我,好嗎?”
“我,沒有不開心?!币?yàn)樗膊恢雷约涸谏鷼馐裁础?/p>
“那為什么你自從知道是我給換了衣服,就開始有意無意疏遠(yuǎn)我?”
“我,我,我不知道,我就是覺得很不自在?!崩铒灥皖^看著被抓著的手腕,另一個(gè)手不自覺的摩娑著衣服上的花紋。
邱慶之嘴角笑意更深,“因?yàn)槲医o你換衣服不自在?”
李餅下意識(shí)點(diǎn)頭。
邱慶之沒有繼續(xù)再問,只是起身開始寬衣。
李餅好像被踩了尾巴的貓一樣跳了起來,向后退了一大步,叱道:“邱慶之,你干嘛?”
邱慶之一臉無辜,“脫衣服啊,等會(huì)大夫來看傷,我總不能當(dāng)著大夫面寬衣解帶吧。”
眼看著邱慶之就脫到白色褻衣,李餅連忙阻止,“你別脫了,如今天涼,小心得風(fēng)寒。”
邱慶之本也是想逗逗李餅,并非真要脫光,聞言便放下拽在手中的褻衣衣繩,坐了回去。
“李餅?”
“干嘛!”
“這么兇?”邱慶之拍了拍李餅剛才的位置,“過來坐?!?/p>
李餅?zāi)ツゲ洳涞囊屏诉^去,卻是坐到他一開始的那個(gè)位置。
邱慶之無法,便往他那邊挪了挪,拉近彼此的距離,又一把拉住李餅想要挪離的身體。聲音里帶著些許沙啞,“李餅,別躲著我?!?/p>
李餅被拉住,沒說話,也沒在往旁邊挪。
“李餅,李福之前可為你換過衣物?”
“那是自然,我自小便由他陪著,偶爾身子不適,都是他在身旁照顧。”
“那你可有看過別人在你面前寬衣解帶過?”
“自然,明鏡堂一幫大老爺們,夏天暑氣太濃時(shí),光著膀子的比比皆是,只是我沒那么怕熱,從來沒有過罷了。”
“這就是了,同樣的事,為什么只有我做才不對(duì)?”
李餅扭頭,疑惑的詢問:“為什么?難道你知道?”
“我自然知道?!痹?jīng)的金吾衛(wèi)將軍大馬金刀的坐著,胸有成竹。
“是什么?”
“你,心里有我?!鼻駪c之說的很慢,他不確定在此時(shí)戳破這層窗戶紙是不是對(duì)的。
“我心里當(dāng)然有你了,我們自年少時(shí)一起長大。后來你去從軍,我心里時(shí)時(shí)刻刻掛念,害怕戰(zhàn)場(chǎng)上刀劍無眼,害怕你一去不回。后來你回了神都,又對(duì)我視而不見,再后來……我雖然不理解,可心里一直都惦念著你,這有什么好不明白的?”李餅都覺得邱慶之在說傻話了,他們幼時(shí)同桌用膳,同榻而眠,經(jīng)年累月的情意,沒有不是更奇怪?
邱慶之胸膛略微震動(dòng),被李餅煞風(fēng)請(qǐng)景的一長串給氣笑了,長嘆一聲,“你呀,跟你父親簡直一個(gè)模子,滿腦子查案斷案,一樣的不解風(fēng)情。”
說完,雙手攀上那張心心念念的臉,身子慢慢湊了過去。
“李餅,我說的,是這種有我,你明白嗎?”
雙唇相觸,柔軟的觸感,熟悉的青草香氣愈發(fā)濃郁,李餅不知被嚇傻了還是怎么著,動(dòng)也不動(dòng)。
邱慶之也怕做的太過把人嚇跑,一觸即離。
李餅睜著圓圓的貓兒眼,眨了眨,嘴里冒出來一句詩:“紫瓊骨骼丁香瘦,白雪肌膚午暑涼。”
邱慶之“噗嗤”一聲笑了出來,覺得懷中的人怎么看怎么可愛,居然把這個(gè)比作了荔枝?想必是極滿意了。
李餅的臉?biāo)查g紅的幾欲滴血,少年時(shí)同邱慶之去茶館,如果書肆,自然也是聽過類似一些,“紅袖添香野鴛鴦,張鶯鶯怒打薄情郎”之類的畫本子。那時(shí)尚小,只覺得人人有張嘴,啃起來有什么意思。
可是剛才,雖然只是短暫的輕觸,卻讓他想起有一年夏,圣上得嶺南上貢荔枝,分予得圣心的幾位臣子每人一盤。其中就有父親,父親疼他,便帶回家讓他與邱慶之分食。
紅紅的果子放置在冰上,薄薄的果皮剝開,便是晶瑩如玉的果肉,滋味豐腴甘甜,讓人食之難忘,就跟剛才邱慶之的嘴唇一樣……
“李餅?”邱慶之望著神游天外的人,輕聲呼喚。
李餅拉回心神,正欲回邱慶之。門口卻傳來了敲門聲。
“郎君,熱水好了?!笔嵌棺?。
李餅拉開邱慶之還虛握著自己的手,“等會(huì)兒在說,你先躺好,我給你先清洗一下傷口。”
邱慶之半躺在床,看著腹部被鮮血浸濕的褻衣,有種搬起石頭砸自己腳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