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神武門,李餅整個繃緊的脊背這才放松下來,這才發(fā)覺,后背已被冷汗浸濕。好在如今一切明朗,更覺萬物可愛??吹铰愤呝u糖人的攤子,突然冒出了一個想法。 “要不,我們先不回寺里如何?” 邱慶之沒察覺他停了腳,往前多走了一步,聽他如此說,又倒回來,“好,你想去哪兒?” “去慈安堂看看吧,也不知道沈公子與桔梗姑娘在那里適應(yīng)的如何?!钡故锹牨娙苏f沈云疏來過寺里牢獄,可每次他都恰巧錯過,也就無從問起。 “那走吧。”邱慶之事事順從,剛要走,卻見李餅跑到賣糖人的攤子旁,笑著跟糖人阿伯說了些什么,引得阿伯直點(diǎn)頭?! 〉鹊剿貋恚駪c之才把思緒從回憶中拽回來??此谥_想要跑起來的樣子,笑問:“你剛跟老伯說什么了?”
“不告訴你?!崩铒炇箘磐浦駪c之往前走,“快走,快走?!?/p>
李餅二人往慈安堂走去的時候,沈云疏也正被孫豹推著往回走。
“孫大人不必相送,云疏自己可以推動這個木椅的?!鄙蛟剖璞粚O豹推著行走在大街上,渾身的不自在。他來時也是自己慢慢推著過來的,這回去還要人送,總感覺給寺里的大人添了麻煩。
“沒事,小事一樁,少卿也交代我們,要是你們有需要,隨時可以來找我們。剛好今天有空,我送你回去順道的?!敝饕谴笕藥е駥④娙チ藢m里,前路未明,大理寺一干人幫又幫不上忙,只能在寺里干著急。
現(xiàn)在崔倍拉著徐虎給卷宗掃塵,陳拾拉著王七去幫蔡叔包餃子,阿里巴巴被上官大人拉著去給刑部移交過來的案子分門別類,唯獨(dú)他空著。掃塵人太多,包餃子手太笨,去分卷宗他不想看那二人黏糊,這好不容易遇上一樁差事,說啥也不能丟了。
四人就這樣在慈安堂門口的大街上碰了面,孫豹一見二人就著急忙慌的問:“少卿,事情解決了嗎?圣人怎么說?!?/p>
李餅撇了一眼旁邊笑著看他的邱慶之,點(diǎn)頭回道:“解決了!圣人特準(zhǔn),前金吾衛(wèi)將軍,邱某慶之以后在大理寺當(dāng)值了!一應(yīng)安排皆由大理寺調(diào)度?!?/p>
孫豹雙手一拍,激動壞了,“太好了,那沈先生我就送你到這里了,我得回去跟他們說這個消息去?!?/p>
其實(shí)要放在以往,大理寺眾人可不是很待見邱將軍的。自從永安閣事件后,眾人知道了他忍辱負(fù)重,默默前行了那么久,都對他心服口服,特別在知道了“妖餅”的稱號由來,更是對他刮目相看,因此才對他的去留格外在意。更何況,他家的少卿大人對這位竹馬甚是維護(hù),他們也算愛屋及烏。
李餅伸手?jǐn)r人沒攔住,只能笑著搖頭,低頭跟沈云疏道歉,“讓沈先生見笑,我這下屬有些過于激動了?!?/p>
沈云疏搖頭,“怎會,云疏甚是羨慕幾位大人之間的深厚情誼?!?/p>
“走吧,我推你進(jìn)去。”慈安堂的門側(cè),早有人修了斜坡供沈云疏的木椅上下。
桔梗正教幾個安靜的孩子學(xué)劈線,見到他們進(jìn)來,趕緊過來伸手要接木椅的把手?!皠跓┐笕怂驮聘缁貋恚艺f要陪他去,他卻說今日給孩子們休息一天不教學(xué),非要自己去?!?/p>
“不用不用,你繼續(xù),再給她們學(xué)一會兒,等會兒就沒空了。”
“?。俊苯酃]有聽懂李餅的啞謎。
李餅卻不解釋,只是探頭去看孩子們洗干凈的小手指,捏著絲線一條條認(rèn)真的捋著,連被李餅摸頭都沒有分神,贊許的點(diǎn)了點(diǎn)頭。
“慈安堂也有請仆婦幫忙照顧這些孩子,只是生活上雖不成問題,可孩子終歸要長大,總該有個出路,如今這樣極好,你二人費(fèi)心了?!?/p>
沈云疏將他教授孩子們啟蒙的書冊拿給李餅和邱慶之看,“雖然這里的孩子總不會一直困在這里,但還是希望他們能有所收獲。孩子們都很聽話,即使那幾個調(diào)皮的孩子也很愛惜筆墨,都聽桔梗的,各自在院中畫圈練習(xí)每日所學(xué)的內(nèi)容。”
李餅一邊翻看一邊不住點(diǎn)頭,他果真沒有看錯人,這位沈先生是位有大才的人,教授的東西都極有條理和方法,若不是命途多舛,說不準(zhǔn)也能在官場上一展身手。
正聊著,為幾人端來茶水的桔梗將托盤放在石桌上,疑惑的問道:“門口今日怎么會有賣糖人的,咱這附近還從未見過呢。”
李餅從桌邊起身往外走去幫忙抬東西進(jìn)院,邊走邊道:“讓孩子們都別忙了,洗洗手,今日大人我請大家吃糖。”
邱慶之端起沈云疏遞過來的茶,笑著吹了吹浮末,只覺得這有些苦澀的茶水仿佛是糖水泡的,滿嘴的甜味。
孩子們一聽今日有糖吃,一雙雙眼睛亮晶晶的盯著桔梗,等她發(fā)話。
桔梗摸了摸最小的孩子的小辮子,“去吧,洗手時小心些,別濕了衣服?!?/p>
“好哎,好哎……”一個個跟放出鳥籠的小鳥似的,嘰嘰喳喳的在院中跑來跑去,有的去洗手,有的去叫沒在院中的同伴,有的則隨意的用巾布擦了一下就跑到糖人的攤子前,這個要金魚,那個要老虎的。
糖人阿伯做的便是與孩子打交道的生意,看到這么多天真可愛的孩子,笑的合不攏嘴,連聲道:“好好好,都別著急,都有,都有,一個一個來啊。”
李餅叫了半天讓孩子們排隊(duì),沒一個聽他的,等到邱慶之走過來往他身邊一站,都不用開口,孩子們乖的跟鵪鶉似的,小的站前邊,大的站后邊。
李餅氣結(jié),可他一生氣,貓兒眼便圓溜溜的瞪著,毫無威懾力。一張圓圓臉,穿著碎花小襖,扎著兩個羊角辮的小妞妞登登登跑過來,舉著手里剛拿到的糖人哄他:“哥哥,給你?!?/p>
不用回頭看,李餅也知道邱慶之絕對在偷笑,看著小妞妞踮著腳尖努力的樣子,李餅只好先蹲下來哄孩子,“謝謝妞妞,哥哥不吃,妞妞吃,妞妞跟哥哥姐姐玩去吧?!?/p>
等到孩子跑遠(yuǎn),李餅才扭頭瞪邱慶之,“不許笑。”
邱慶之原本只是嘴角微揚(yáng),這下子徹底崩不住,以拳抵唇,笑的整個身子都抖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