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宮:

承恩殿是儲妃居所，距離長秋宮有段距離。

與東宮前院的熱鬧不同，承恩殿安靜的出奇，若非周遭環(huán)綠，宮侍行走當差，真是叫人覺得了無生機。

五公主自離京后第一回來承恩殿，心中卻覺得這次來真的太安靜了。

她們二人舉步往里面走去。宮侍倒是頗有秩序，各自做各自的事見她們的到來紛紛行禮。

這時儲妃身邊的侍女出來瞧見五公主，有些震驚的行禮都慢了半拍“公主長樂未央。程娘子安好?！?/p>

“儲妃不在殿中？”

侍女回答“儲妃在內(nèi)殿歇息，奴婢這就通報?！?/p>

沿途的宮侍紛紛跪拜，五公主抬手制止“都下去吧?！?/p>

到了寢宮外，只聽見殿內(nèi)傳來一陣咳嗽聲，聲音還有些嘶啞，到最后聲音逐漸微弱。

“儲妃此刻已然起身，公主、程娘子請。”侍女是儲妃身邊的掌事女官聽琴，急忙打開殿門，掀開珠簾請她們進去。自己則領(lǐng)著一眾宮侍退了出去。

寢宮深處，瑞獸香爐升起陣陣煙香，檀香之味使得這里更加清凈?？M繞在殿內(nèi)的氣味漂浮在空氣中，仿佛形成一張神秘的薄紗，瞧著榻上的人不那么真實。

“五妹，程娘子，你們怎么來了?！眱﹀垌惶В嫔仙鹨荒ㄐσ?。

五公主趕忙過去扶住她，眉眼皺著“皇嫂，怎么侍奉的人這么少啊現(xiàn)在！”

儲妃回答道“我不喜歡被那么多人盯著，就都放去殿外了。”

“你這樣虛弱，出了事怎么辦？都做兩個孩子的母親了?！蔽骞髀詭ж焸?。

儲妃緩緩露出一抹笑“這一胎懷的時候就愛折騰人，睡不好吃不好又天天要和苦藥。生完了還是要喝。盯著的人太多，又有太多關(guān)心，我有些累，就想清凈清凈?！?/p>

五公主再也說不出別的話了。

“你是來瞧長霽的吧，我讓人把他抱過來。”儲妃溫和的問。見五公主搖頭又道“灼華現(xiàn)在在宮學，還不到回來的時候呢。母后體恤我，便將灼華留在長秋宮了，你若要見，去母后那里就能見到，數(shù)月不見你，這孩子怪想你的……”

“我是來看你的。我沒做過生身母親，不懂什么生育之苦，皇嫂別怪我方才言語無狀……”五公主該想到的，儲妃的處境依然沒有變過，母族無依無靠，太子只做認為的好，也只是對她好。她的喜好她的喜怒從來只以儲妃標準來看待。

這并沒有什么錯。

太子與曲泠君的傳聞在東宮乃至漢宮，依舊沒有斷過。所有人都潛意識拿儲妃和曲泠君對比。雖說帝后仁慈，可到底是做人家的新婦不是女兒。即便是五公主這個女兒，做的也不能時時刻刻隨心所欲。

儲妃淡淡一笑“你是好心，大家都是好心且無意的，我若計較豈不是太狹隘了?！?/p>

“狹隘若能心里舒服些，就狹隘吧。”五公主直言。

程少商原本低垂的頭一下子抬起來，眼睛也直直的看著五公主。

這位公主還真是非同凡響，原來凌不疑說她任性囂張是這樣啊。

儲妃微微一滯，從前以為五公主是因為和她相同的經(jīng)歷，二人才比前世和睦許多，也才有許多共同話說。沒想到如今的關(guān)心只是因為她這個人。

還說出這種五公主前世最鄙夷的話。

侍女在外通傳太子來了。

儲妃忙拭去眼角的淚，重新靠在了軟榻上。

太子如今是春風得意，在蜀中做成一件大事得到文帝極大的贊揚和朝臣的肯定，就連驍騎何將軍也因太子的到來免于家破人亡的意外。

回到京城，又得了嫡長子，豈能不高興。

一身深藍色滄海紋長袍，難掩一身尊貴雋肅，他忙于政務已經(jīng)三日沒有回東宮因此神情略帶些疲憊，但看到殿中的人卻盡是暖暖的笑意。

“五妹剛回來不在長秋宮好生歇息，怎的來東宮了？”太子徑直在軟榻前坐下，細心將儲妃掉落的錦被掩好。

“剛到不久，來探望皇兄皇嫂。不可以??？”五公主道。

太子淡笑頷首“當然可以。只是你皇嫂如今身子不好，便不要擾她清凈了?！?/p>

說罷招來在一旁等候的醫(yī)官。

醫(yī)官心領(lǐng)神會前去把脈。

“儲妃身子如何了？”

醫(yī)官回道“殿下放心。儲妃只需細心調(diào)養(yǎng)，放寬心情，切勿勞心勞神，仔細將養(yǎng)個一年半載很快就會恢復的?！?/p>

太子擺手醫(yī)官慢慢退了出去。

“灼華在母后那里，你別擔心。長霽有傅母在，你安心養(yǎng)病。東宮的宮務還是讓各處官員來管理就好?！奔毿牡膰诟?，溫和至極。

“殿下安排就好。”

“聽醫(yī)官的話好好的休養(yǎng)，好好的喝藥。你是儲妃不要總是任性。趁著這些日子可以多看些修身養(yǎng)性的書卷，那些惹人煩憂的詩賦就不要總看了?！碧幽抗馔断騼﹀角胺诺脑娂f道。

“妾記下了。殿下這會兒不是要和樓大人他們商議政務嗎？快些去吧，別誤了時辰?！眱﹀鬼馈?/p>

太子點了點頭，又囑咐了兩句便起身離開了。

五公主忽然覺得這權(quán)利可真是養(yǎng)人啊，從前仁懦的太子也變的頗為果敢了，應該說從前太子不是仁懦而是沒有什么權(quán)利只能仁慈些寬厚些，所以被人說懦弱。

如今在蜀中大放異彩，被人稱為秦之扶蘇一樣的儲君最是賢明。又招攬了許多避世不出有大謀略的隱士?；氐綎|宮便漸漸的將東宮的人事調(diào)動了一番。

先是無意撞見車騎將軍欺壓下屬，口出狂言攀扯帝后。太子便勒令其回府閉門思過。又是讓樓子唯做太子詹事。

看來太子一直都知道怎么做能讓地位穩(wěn)固。機會來了便把握的這么緊。

太子離開以后，五公主借機寬慰了儲妃一番。

儲妃搖了搖頭，她并不在意太子怎么說。太子的每一句話她都是意料之中，聽習慣了。

“前些日子我病的厲害，都沒顧上灼華，她定是生我氣了。五妹，這只步搖，灼華一直想要但都被我說她太小戴不了拒絕了。這回勞煩你幫我給她?！眱﹀崞鹋畠海荒樀娜崆?。她清晰的知道她回來的目的，不會為了除了女兒以為的任何人傷心。

要盡最大可能，讓女兒的未來平坦些。不要再和前世一樣受那樣大起大落的苦。一人自東海嫁到京城，先是喪父再是喪夫，帶著兒女們頂著所有人的嘲弄撐起來門楣。她作為母親將女兒帶到了世上卻讓她受了那么多苦。

“好。”五公主答應的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