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若來自說自話,如多年不見的故友重聚。
“第一次離開家鄉(xiāng)時,我懷揣著對大上海十里洋場的好奇與向往?!?/p>
“血與火的淬煉,把我從一個懵懂少年,變成一個堅定的革命者。”
“ 我終于明白你,理解你?!?/p>
“近真,我即將前往上海,不知先生是否恨我?”
“恨我失言,不能護你周全?!?/p>
絮絮叨叨說了許久,直到牛春苗摘來一束野花,擺在墓前。
“狗牯仔,我想回家看看,我們就去看一眼吧,魏伯父他知道你回來,一定很開心?!?/p>
魏若來攔下她,“別去了?!?/p>
牛春苗問:“為啥?你不想你爹,我還想看我爹呢。”
魏若來說:“我們是秘密回來的,而且,就算是能見到鄉(xiāng)親,你要如何說?”
牛春苗被他問住了。
是啊。
那兩年多的艱苦撤退,死傷大半。
要如何面對鄉(xiāng)親?
牛春苗沉默了。
兩人并沒有在吉安多做停留,很快啟程前往九江,坐最近一班輪渡去上海。
去九江的路顛簸,車子走一路故障發(fā)生了幾次。
因為時間耽誤,魏若來和牛春苗都提心吊膽。
再往前走,有敵軍的一道關(guān)卡。
牛春苗手背抵嘴,在魏若來耳邊嘀咕。
“狗牯仔,一會你聽我的啊,看我眼色行事?!?/p>
魏若來:“ 你可別亂說話?!?/p>
牛春苗拍著心口保證,“那必須不能夠啊?!?/p>
說話間,已經(jīng)到了關(guān)卡,車子停下,就有幾個便衣稽查隊員上車來,挨個檢查。
“你們?nèi)ゾ沤鍪裁矗俊?/p>
有個人檢查了牛春苗的證件之后問她。
牛春苗回答說:“探親?!?/p>
那人又指著魏若來問她,“他是你什么人?”
牛春苗嬌羞一笑,有點不好意思說:“我是他老婆?!?/p>
魏若來下意識想反駁,腳背一陣鈍痛。
他低頭一瞧,牛春苗正用她的腳在他的腳背碾壓。
罪魁禍首還瞪圓眼珠看他,表示他敢說不是就捶死。
魏若來哭笑不得,面對稽查隊詢問的目光,他點點頭。
憑著牛春苗的三寸不爛之舌,兩人順利到達九江,乘上去往上海的輪船。
轟隆隆......
輪船升起濃煙,轟鳴汽笛聲由遠及近飄揚在上海楊家渡碼頭。
碼頭外,三兩個黃包車夫各占一處,逢客人們走過就會問一句要打車嗎?
魏若來拎個黑色手提包,一身西裝站在船艙外,內(nèi)心百感交集。
“狗牯仔,你別說你穿這套西裝,再整個油頭,還挺人模人樣的?!?/p>
回到上海第二天,魏若來就要去上海證券交易所。
牛春苗給他端來早餐 。
“你罵我呢! ?!?/p>
魏若來坐下拿起筷子就吃。
“哪有,我夸你呢?!?/p>
牛春苗說。
魏若來匆忙扒幾口飯,抬腕掃一眼手表,隨即放下碗筷。
“我出去一趟,你在家等我,別亂跑?!?/p>
牛春苗:“誒?你就不吃了?”
“不吃了,趕時間。”
魏若來理了理手腕上的手表,起身把沙發(fā)上的手提包夾在腋下就出門。
牛春苗追出去,只看見他坐上黃包車的背影。
上海證券交易所。
魏若來穿梭于熙人聲鼎沸的證券大廳。
九點鐘開盤,經(jīng)紀人大喊:“通商六百股,買進,買進?!?/p>
魏若來回首,恩師沈圖南站在他身后,兩人照面,恍如隔世。
恩師的表情,或是欣慰,或許沉穩(wěn),唯獨沒有他想象的怨恨。
魏若來低低喊了聲:“先生?!?/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