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副山主一直在我耳邊念叨孟凡挺不了多久了，我沒有時間猶豫，還說沈清許既然是幻化成孟凡接近我，肯定有什么目的。這樣的人，也不值得我為他考慮。

其實我根本不相信沈清許對我有什么目的，不然他也不會一路對我這么好。但副山主的另一句話倒是真的——孟凡挺不了多久了。

所以我很糾結(jié)，我不知該如何取舍，如果可以，我很想救活孟凡，同時也不犧牲沈清許。

我曾經(jīng)也想過，為何沈清許會對我這個可以算作陌生人的我這么好。而且他似乎從一開始接近我，就很有意地想我靠近。

想了幾日后，我覺得這么拖下去也不是辦法，于是便去敲了沈清許等我房門。

這幾日我都有意避著他，他見到我后卻也沒太意外，只是抬頭看了看頭頂?shù)脑铝?，又瞧了瞧我，道：“今晚的明月這是美啊?！?/p>

他也沒等我反應(yīng)，像往常那樣揉了揉我的發(fā)頂，映著清涼的月色，笑著道：“陪我走走吧。”

我們一路從銘山的后山走到大堂前的院子，途中誰都沒有開口。后來他的腳步停在了院中，負手抬頭望著夜色，輕聲道：“你怎么不問想問的？”

我該怎么說？問他為什么有意接近我？為什么騙我？或是直接問他，能不能為了我救孟凡？

見我沉默，他輕聲笑了笑，扳過我的肩膀，親昵地抵住我的額頭。

“明月，別的話多說無益，你只要知道我是真心喜歡你就行了?！彼]眼吻了吻我的鼻尖，語氣比這月色還輕柔：“所以，你不舍得取舍的，我來替你決定?！?/p>

他說完便一躍而起，大堂的大門在這時突然打開，里面金光乍現(xiàn)，似有萬靈浮動。沈清許輕易越過他們，一路直奔大堂中央的金色大鼎，那是……

練魂爐！

瞬間明白了他的意圖，我大喊著：“不！”

可為時已晚，他早已跨進練魂爐內(nèi)，副山主見狀，將空中的眾靈也都一一送進了爐里，然后將一塊巨大的黑布罩在了上面。

我瘋了似的跑過去，想去掀開那塊黑布！想大喊著叫沈清許出來！想告訴他我會再想別的辦法，我不想犧牲他來救孟凡！我選他！

但一切都來不及了，副山主攔住我，用力搖晃我的身子：“明月，你清醒點！這是他自己的選的！他似乎聽到了前些天我和你說的話，于是便單獨來找我，說會用自己去就孟凡！這是他自己的選擇！”

我聞言哭得視線都模糊了，什么自己的選擇？哪有人會主動選擇去送死的？他這么做明明就是為了我！

我越哭越傷心，最后哭得渾身無力，癱坐在地上。

許久后，練魂爐里突然突然出現(xiàn)了巨大的聲響，我驚得抬頭看過去，發(fā)現(xiàn)罩在上面的黑布不知何時浮在了空中，在黑布下面，正有縷泛著白光的魂魄飄出。它一路向下，最終落到了冰床邊。

我才發(fā)現(xiàn)，原來孟凡也在大堂內(nèi)。沒來得及讓我多想，只見那魂魄盤在孟凡的身體上轉(zhuǎn)了幾圈，最后順著他的天靈骨鉆了進去！

看著孟凡悠悠轉(zhuǎn)醒的眼睛，我心想：完了，一切都完了，沈清許真的死了。

再沒心思待在這里，我吃力地撐起身子，一步步地想外走。

就在這時，孟凡的聲音突然在背后響起：“明月，你是要回去給我熬湯嗎？”

聲音是孟凡的，但這語氣……

我不可思議地轉(zhuǎn)過身，顫著嗓音問：“沈清許？”

因為過了千年，孟凡又沒有聚命針駐顏，所以他的發(fā)絲早已蒼白，容貌也蒼老了不少。我看著他，實在難以將他想象成沈清許。

可哪料他笑著點點頭：“是我，也是孟凡?！?/p>

這信息量過大，我一時有些難接受無能。

可無論怎樣，我知道沈清許重活后歡喜得不行，幾步上前撲進了他懷里，呢喃：“沈清許，你嚇死我了?！?/p>

他揉了揉我的頭：“明月，我也是孟凡?！?/p>

我抬頭不解地問道：“什么意思？”

后來他同我講了我覺得我自己這輩子都不可能聽見的事。

他說，當(dāng)年的他其實也是喜歡我的，只不過那時有銘山的清規(guī)，有降鬼除妖的重任，他不能回應(yīng)也不敢回應(yīng)。后來我私自放走那惡鬼，當(dāng)著眾多銘山弟子的面，他不能偏袒，所以無奈下只能選擇責(zé)罰。

“那噬魂劍一劍劍刺在你身上，看著你流淚流血，我的心也是極痛的?？墒敲髟拢阋?，我是銘山山主，除了這么做，我別無選擇?！?/p>

“所以你后來將聚命針渡給我，是因為愧疚？”

“不，我只是想讓你活下去，讓我喜歡的女子活下去?！?/p>

我沉默地想了會兒：“那沈清許就是你……是什么意思？”

“我這一生有太多的求而不得，可最深的執(zhí)念還是你，所以在我昏死的那些日子，那些執(zhí)念就聚成了善魂，去了你身邊。但善魂沒有記憶，我當(dāng)時只當(dāng)自己對你一見鐘情而已……而當(dāng)善魂回到了我的體內(nèi)，他在你身邊的記憶全都渡給了我……”

“我想，沈清許或許是我最想做的人?？梢孕χ嗄愕陌l(fā)頂，深情地喚你明月，溫柔地執(zhí)起你的手……我所有不敢做的事，他都替我完成了?！?/p>

我看著他，看著他雪白的發(fā)絲，看著他蒼老的面頰，心里頓時復(fù)雜得要命。

“那我現(xiàn)在該叫你什么？孟凡？沈清許？”

“隨你，無論是誰，都是喜歡你的人?！彼f完吻了吻我的額頭，“現(xiàn)在前年已過，我不再是銘山山主了，身上的包袱已卸下……所以明月，你愿意與我共白首嗎？”

他很專注地看著我，眼底溢滿了深情。

我笑著運力，將心間的那枚聚命針取出，然后看著自己逐漸變白的長發(fā)，輕輕偎進他懷里。

“好，共白首?！?/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