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我這樣繼續(xù)窩下去,缺席各種場合的話,是不是這病,就不用好了?”
只這一句話,就讓阿碧明白了她擔憂的點。但她到底和塔娜差不多大,聞言小聲道:“有這么嚴重嗎?”
“從我入宮到現(xiàn)在也幾個月了,皇上連牌子都沒翻過?,F(xiàn)在,大家還能記得,我曾和玫嬪起過沖突,與嘉嬪交好?!?/p>
她沒有改稱呼,不知道是還沒從那場巨大的噩夢中醒過來,還是已經(jīng)無所謂了:“但她們都死了,死人總會被遺忘的?;钊艘前炎约夯畛伤廊耍彩菚贿z忘的。我才……十四歲啊?!?/p>
她這樣說著,滿臉都是淚痕。這些天,她哭了太多回,以至于現(xiàn)在眼淚滑落面頰,都有了刺痛感。阿碧連忙抓了柔軟的絹子,輕柔地覆上她的面:“主兒,太醫(yī)千叮嚀萬囑咐了,您可不能再哭了呀!這原本光滑的臉都變粗糙了,再繼續(xù)下去,對您的眼睛也會有影響的!”
“最后一次了,真的是最后一次了?!彼忍帜孟陆佔?,聲音甕甕的,眉眼之中也再看不出那個不知人間苦厄的少女該有的靈氣,透著一種閱遍萬千的滄桑,“哭完這次,該怎么過就怎么過吧。開始就走錯了的路……”
“也只能這樣了。我沒有辦法了?!?/p>
如懿在惶惶不安中醒來。
手中的被子發(fā)舊發(fā)黃,甚至帶著一股子霉氣,但她沒有挑剔,因為她也沒有別的選擇。倒不如說,現(xiàn)在還能住在漏風不算嚴重的這間屋子里,有供入睡的床鋪,已經(jīng)算是她的福氣了。
當然,沾的是海蘭的福,因為她在一個白日被帶走了,所住的屋子便空了出來。至于她去了哪里,如懿曾和侍衛(wèi)打聽過,那個侍衛(wèi)只是笑一聲:“能去哪?去慎刑司了,你還以為她是去享福了?”
他像是又想起什么,轉(zhuǎn)過臉看她:“反正她是不會再回來了,她原先的屋子你就住進去,以后在里面就消停點,我不找你麻煩,你也別給我添亂,安安分分的成不?”
如懿只關(guān)注一個問題:“海蘭為什么被帶去慎刑司了?”
“那就不是我能知道的事了。”對方把臉轉(zhuǎn)回去,雙手抱頭看天,“好好過你的,別操心有的沒的?!?/p>
可是她不能不關(guān)注啊,要知道當初海蘭就是因為幫她說話獲罪,盡管后面她發(fā)瘋說的那些,如懿一個字都沒聽懂,但眼下她被帶走,就意味著事情可能有轉(zhuǎn)機了,她有離開這里的希望??!
她還要再問,對方卻失去了與她閑談的興趣,揮手開始趕人。她不死心地又去找了別人——指冷宮的妃子,可她們更不會對曾經(jīng)的冷宮一霸有好印象,有個上了年紀的直接說,行了,從沒聽說進冷宮的還能出去的,那海蘭不過是要下地獄了,你呀,就認命吧。
哪怕如懿最開始還抱著希望,可是冷宮消息閉塞,在被動的,日復一日渺無音訊的等待中,她也有些心灰意冷了,不過是每天睡前都要哭一通。
但是今晚,她忽然醒了過來。心上壓了塊石頭,悶悶地不痛快,甚至有些莫名而來的恐懼。
她翻下身,借著模糊的月光想找些水喝,忽然瞥見不遠處,有個影影綽綽的巨大人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