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mile是極具潛力的設(shè)計公司,目前已簽下國內(nèi)知名設(shè)計師斯凱莉。
她說她遠在英國的朋友珍心是一位優(yōu)秀的畫師,并通過手機給我看了她辦的畫展。
的確,這位叫珍心的畫師非常優(yōu)秀,其中一幅名為“奪目”的作品引起我的注意。
“這是她的遺憾?!彼箘P莉說了一句關(guān)于話背后的含義:“絢麗燈光下,我很遺憾,無法吸引你的目光?!?/p>
“或許我可以嘗試簽下她?!?/p>
“也許?!?/p>
于是我親自前去英國,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竟為了一幅畫如此莽撞,要知道以我的年紀,也不應該做出一個年輕沖動的小伙子該做出的事。
或許冥冥中有指引呢?這樣想就合理多了。
按斯凱莉給的地址,我來到一處不怎么寬闊但亮堂的街道。
“珍惜……”那是一塊兒中文字樣的牌匾。
撥開用貝殼串成的門簾,隨著清脆的撞擊聲,一個大概20出頭的中國姑娘從里面的屋子小跑出來,她看見我愣了半會兒。
“您就是珍心嗎?”
她緩過神連忙擺手:“不是,珍心姐應該在街邊畫畫兒呢,我只是來看店的。”
我禮貌的沖她微笑,環(huán)顧周圍擺放隨意的畫作。
用色大膽,卻不顯得雜亂無章。尤其是對人物的細節(jié)描繪,她好像很擅長畫“悲傷”,不然為什么在如此多的畫作中,沒有一幅是讓我感受到快樂的。
我更想見見她了。
街上行人來來往往,都說英國人愛穿風衣,果真如此,那我也入鄉(xiāng)隨俗,買下一件灰色的長風衣融入這里。
“您就是珍心嗎?”
面前的女人正坐在小木凳上,被色彩浸過的衣裙,如我在店里看到過的畫,風把這畫吹得翻飛,她面前立著畫板,紙面規(guī)規(guī)整整的展示這條復古的街道以及被定格住的,路過的行人。
聽到我的聲音,她轉(zhuǎn)過頭來看我,微微褐色的發(fā)也隨著動作轉(zhuǎn)了個圈兒。
那是陽光正盛,我看見一張清秀的臉,很標準的柳葉細眉,眼尾微微向下的走勢,像一只無辜的小貓。
簡直太美了。
“先生你認識我?”
“現(xiàn)在算認識吧……我是江閱川,很高興見到你?!?/p>
“是凱莉的朋友嗎?”珍心問。
我想了想“算是吧,合伙人?!?/p>
她開始整理“那走吧,去我店里坐坐”
我們并肩走著,想起她剛剛的畫,我突然說“總覺得你有魔力”
“什么?”
“定格時間的魅力?!?/p>
她啞然失笑,用一種自嘲的語氣對我說“什么魔力嘛!魔咒還差不多?!?/p>
魔咒?
起先接待我的女孩正在店門口整理花束,見珍心回來激動地抱住她”剛剛有一位特別帥的先生來找過你!”
話剛落,女孩就瞧見不遠處的我,一下子紅了臉“你……真的很帥。”
“謝謝。”
珍心請我到屋里坐邊倒水邊說”她是小春,我的表妹……超愛帥哥哦?!?/p>
“那也謝謝你夸獎了?!?/p>
待她也落坐后,我提起”奪目”:”感覺你的畫很有故事,我猜一定是因為畫師有故事?!?/p>
“江閱川先生想知道我的故事……那你文筆一定不錯吧,不妨把我的故事寫下來讓我一夜爆紅!”她開玩笑說。
“我想買下‘奪目’,它令我感興趣”。
珍心舔的舔干澀的唇,我偏過頭,見陽光透過窗子糾纏她的睫毛。
過了好久好久,她終于開口。
2
陳王洋,陳王洋,陳王洋!
真心氣憤的在心里罵了他不下百遍,她反復看著他朋友圈更新的內(nèi)容–視頻里酒吧打碟美女。
“不是吧化這么濃的妝,卸了不知道什么樣呢。”斯凱莉吐槽:“我看這陳汪洋就是故意的。”
誰知道第二天珍心畫了同款大濃妝去那家酒吧蹦迪!
刺眼的彩光燈,擁擠的人群,讓珍心本能心煩,她十分想念自己那雖小但安靜的畫室。
“美女,加個v唄!”已經(jīng)數(shù)不清是多少個了。
“不好意思!沒有手機!”珍心十分不禮貌的沖他們喊,主要是因為酒吧太吵了,她怕他們聽不見。
“什么沒手機啊?瞎扯!”俊美的少年在美光燈頻閃下走來:“珍心!”
是陳汪洋。
他一把拉住珍心把她拽出酒吧:“不是,你來這兒干嘛?”
“你來這兒干嘛?”珍心反問他。
“我來這兒……”陳汪洋突然俯身靠近她的臉:“你別管?!?/p>
陳汪洋沒理會珍心徑自往酒吧里面走。
“今天你去哪兒我去哪兒!”
于是畫面轉(zhuǎn)到一排卡座,陳汪洋的狐朋狗友們調(diào)侃道:“呦,這妹妹真漂亮,女朋友?”
“不是,我表妹?!彼犙壅f瞎話。
“嘿誰是你妹!”
場所變得更吵了,閃光燈緩緩轉(zhuǎn)向人群擁簇的打碟美女,陳汪洋站起身,顯然,在繽紛色彩的照耀下,那女孩奪了他所有目光。
而珍心在他身側(cè),抬頭看他側(cè)顏,有種說不出口的心酸。
再后來她實在無法忍受那個氛圍,獨自回了畫室。
陳汪洋甚至都不知道珍心什么時候離開的。
第二天珍心在一堆畫布和顏料油彩中醒來,她揉揉眼,面前是昨晚她打好底色的新作品。
畫室門被人打開,是拎著鑰匙愣住的斯凱莉。
“你不會在這兒睡了一晚上吧?”
“嗯……還即興創(chuàng)作,我厲害吧?!?/p>
“厲害?”斯凱莉盯著珍心打碟女同款大濃妝陰陽怪氣:“是,可太厲害了,又去找那個陳汪洋了吧。”
令斯凱莉十分不解的是,珍心身邊不缺優(yōu)質(zhì)資源,加上她家境十分優(yōu)越,在創(chuàng)作和繪畫方面天賦極高。父母在英國工作很少回來,給她買了市中心的高層樓房和環(huán)境極佳的戶外小畫室,又請了多個知名畫師教學。
另外珍心長相雖算不上多么明艷動人,但好歹能稱上清秀氛圍感女主。這樣的女生眼光不應該高的離譜嗎?富家公子不行,海歸少爺不行,青梅竹馬的娛樂圈大明星也不行,偏偏是陳汪洋。
“你在想什么?”
“一眼萬年是個無解題?!?/p>
斯凱莉后悔高中剛開學那陣她非拉著珍心去逛校園,這樣就不會碰到陳汪洋。
高臺之上,一米八幾的個子,他皮膚透亮白皙,高挺的鼻,陽光下像濾鏡下的偶像劇中男主角。
“這應該就是所謂的腦門子效應吧……”斯凱莉無語。
3
陳汪洋很快追到了打碟女孩,又很快的提了分手。原因是他討厭她滿身的刺鼻香水味都蓋不住的煙酒氣味兒,以及她那毫無邊界感的交友方式。
“你都跟我說這些……那我們也算朋友嘍?”
“當然?!?/p>
珍心端起餐盤又往他旁邊挪一挪:“那你介意朋友前面加個女字不?”
“咳咳咳……”
“哎你小心點,別嗆著?!?/p>
雖然他早已習慣珍心喪心病狂的無數(shù)次表白,每次表白的時間地點都出乎意料,像是在問他“你吃沒吃”一樣,但多多少少有些許尷尬,陳汪洋每次都回避,然后只字不提。
“嘿!我的小畫家!”珍心感受到一股來自后方拎自己脖梗的力量,突然有種不好的預感。
男生捂的很嚴實,黑口罩黑帽子,很有派頭的樣子,只露出一雙好看的桃花眼。
“崔!”意識到自己聲音太大,她靠近他悄聲說:“崔紀南,你怎么來了……瘋了?還是在食堂?!?/p>
“這不正好殺青了,回來看看你。”
陳汪洋見他們親昵的樣子,心中生出了一股無名火,扒了幾口飯就要走。
“你去哪兒?”珍心拉住他。
崔紀南上下打量一遍陳汪洋:“喲,這位小帥哥是……”
已經(jīng)有幾個人注意到崔紀南,擔心他又被圍堵,珍心也沒做解釋,拉著崔紀南沖出食堂。
“陳汪洋!你回去之后記得和我說一聲!”
那之后的一個星期到現(xiàn)在,陳汪洋沒主動找過珍心。
而珍心又因為崔紀南脫不開身也沒去找他。
“你的小跟班兒呢?跟大明星跑了?”
“我覺得是,看來小心心不僅交友廣泛,還交的蠻高級哦?!?/p>
“別煩我?!标愅粞笞谝贿叀皩W習”。
實則一直注意門外有沒有熟悉的那一抹身影。
3
“哥不理解哥差在哪里?!贝藜o南對著鏡子左照右照。
“請你滾回你的大豪宅。 都怪你,我都沒時間找陳汪洋了?!闭湫纳鸁o可戀。
聽了這話,崔紀南不樂意了,他立馬從沙發(fā)上跳起來:“第一,你的發(fā)小,不!是青梅竹馬,千里迢迢來看你,陪我不是理所應當嗎?第二,我的小畫家顏藝雙絕,憑什么要你主動找他?還有你擱著眼前的花美男,不管去當舔狗?我不能接受!”
“誰要當舔狗?!闭湫耐现届o的說:“被喜歡的人總是有恃無恐,不懂得珍惜?!?/p>
終于送走崔紀南,這家伙借著不方便出門的緣由掏空了珍心家的物資,臨走還留下一張簽名照說是抵了。
“我呸!誰要他簽名照!”
正當珍心急火攻心之時,斯凱莉傳來消息,說陳汪洋正在打籃球比賽。
到學校時正好趕上中場休息,珍心把水舉過頭頂,拼了命往全是送水的人里面擠。
“陳汪洋!這里!”
陳汪洋淡淡瞟了她一眼,接過其他女生手中的水。
那個女生綁了高高的馬尾,眉眼間透著股英氣,那好像是一班小有名氣的美女學霸。
珍心后退了幾步,她腦子里閃過酒吧里閃閃發(fā)光的打碟女孩,現(xiàn)在又是校園內(nèi)儀態(tài)優(yōu)美的送水女孩。
為什么得他青眼的,總不是自己?
她好像明白了,日后會有無數(shù)個酒吧里奪他目光的女生,但永遠不會是珍心。
“你能不能別總跟著我?”放學路上,還在賭氣的陳汪洋停住腳步,沒有回頭。
所以他看不見女孩兒臉上淚跡斑斑。
“陳汪洋,這是我最后一次向你表白,我真的很喜歡你?!?/p>
他還是一如既往,走了。
是因為篤定她還會來纏著他嗎?
看他漸行漸遠的背影,珍心不在流淚了。
她大學畢業(yè)后去了英國,離父母也近了。還換了手機,與過去的一切沒了聯(lián)系,開了一家名為“珍惜”的出售自己畫作的店鋪。
每天躺在小搖椅上看日出日落,偶爾在街旁支起畫架閑著來幾筆。
直到有一天,斯凱莉打來電話。
聽著熟悉的聲音,搖椅慢慢晃,她好像回到他第一次與自己產(chǎn)生交集的時候。
珍心的父母花巨資在學校辦了個非常正規(guī)的畫展。
苦力就成了以陳汪洋為首的一類不學無術(shù)的家伙。
“Hey,妹妹,你是何方神圣?”陳汪洋看了她的作品一臉不可思議。
一見鐘情的對象就在眼前,說不緊張是假的。
“我,我是真心……高一16班的?!?/p>
“真心?”
“珍惜的珍?!?/p>
陳汪洋一個不小心沒拿住畫,碰壞了一角,這把珍心心疼壞了,在他眼里這幅畫已經(jīng)不完美了。
可所有的作品都已被展好,沒有多余的可替補,空出一塊也不美觀。
“只是壞了一點點,又看不出來?!彼谷贿€不道歉。
“不行!”珍心抓住陳汪洋的衣角:“畫是你弄壞的,在我換完新的之前,你得給我打下手!”
于是整個下午陳汪洋都在珍心的畫室閑坐。
專業(yè)的東西他搞不懂,好幾次拿錯了顏色還不夠添亂的,干脆就坐在旁邊的椅子上看小畫家操作。
落日的余暉逐漸平鋪上畫板,一同被照耀的是女孩兒柔美的側(cè)顏,她眉眼低垂,沉浸在某一事物中。
陳汪洋的角度,她簡直美得不可方物。就像我第一次見珍心的感受一樣。
有種讓人想永遠看下去的沖動。
但如果他仔細再看看少女筆下的半成品,就會發(fā)現(xiàn)畫中的人影高挑好看,高臺之上,那人校服一角被吹得翻飛,那是陳汪洋。
畫由心生,珍心便是這樣,她堅信用真實情感完成的畫作會更打動人,殊不知認真的她在別人眼里也是一道美的風景線。
“可惜哎,沒穿白裙子?!?/p>
“為什么,不會弄臟嗎?”陳汪洋感到疑惑。
“因為我覺得被自己化作染過的純白,很有藝術(shù)感,很浪漫。”
很浪漫……
陳汪洋回家后點開珍心的朋友圈,里面幾乎都是她在各國舉辦畫展時的照片。
所以早在那時,他便喜歡上這個全身充斥著藝術(shù)氣息且天賦異稟的女孩。
我又是如何知道這些的。
多年前smile還是個二三十平米的小房間時,一個少年找到這里想尋求一份工作。
可是他對這行一竅不通。
我問他是因為什么。
他說他認識一位叫珍心的畫師,她曾真心的喜歡過他,但因為年輕,他不懂得真心需要表達,也需要回應,一而再,再而三的回避傷了她的心,等他反應過來,自己早已在昏黃的落日,藏有少女心事的畫板前給了真心,一切都晚了。
他就是陳汪洋。
在smile無人知曉時,陳汪洋向我推薦了當時還不溫不火的斯凱莉設(shè)計師。
再然后,陳汪洋離開了smile,如他所說,斯凱莉的到來給了smile更多的可能,我也從一個叛逆的少年創(chuàng)業(yè)者變成沉穩(wěn)的公司老板。
斯凱莉又給了我珍心的線索,并推薦她。
看來生活就像一個圓,直到我見了珍心,這個圓才連接完成。
只是我不知道陳汪洋這其中最重要的一環(huán)去哪兒了。
想到診心說的魔咒,也許是她真的定格了時間,他帶著他曾經(jīng)的真心沉入她的畫中,成為永恒的青春與美好。
4
站在他們各自的視角,我聽了兩遍大致一樣的故事。
誰的青春沒有一個“陳汪洋”呢,少年年少,莽撞,高傲,又在不合時宜的時候扭捏。于是“他”成了遺憾的形容詞。
“江閱川,你不是真的想買我的畫吧?”
現(xiàn)在不想了,在我看來“奪目”是“假”的。
他更像是陳汪洋為年輕沖動買單的結(jié)果。
“他現(xiàn)在怎么樣?”我問。
“不知道,也許正跟喜歡的女孩在一起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