糖醋排骨的甜香裹著梅雨季殘留的潮氣，在老舊的紗窗間來回穿梭。池語咬著竹筷的齒痕已經(jīng)泛白，卻渾然不覺。斜對面的溫漾正用瓷勺舀起一勺蛋花湯，動作輕柔得像在盛接月光，淺粉色的湯汁順著勺柄滑落的弧線，與窗外斑駁的樹影一同跌碎在碗里。當(dāng)瓷勺輕磕碗沿的清響傳來時，池語甚至覺得蟬鳴都成了聒噪的背景音。

"小漾啊，多吃點。"宋菊夾著油亮的排骨，在溫漾碗里堆起小山，"阿語剛轉(zhuǎn)學(xué)過來，人生地不熟的，你可得多帶帶她。"

竹筷"啪嗒"落在瓷碗上的脆響驚破凝滯的空氣。池語慌忙抬頭，卻直直撞進兩汪盛著笑意的春水。溫漾睫毛輕顫，桃花眼里漾開的溫柔比糖醋汁還要濃稠："池語這么聰明，肯定很快就能適應(yīng)的。"她說話時唇角的梨渦時隱時現(xiàn)，池語盯著那抹若有若無的凹陷，喉嚨突然涌上酸澀——原來真有人能把安慰說得比蜜餞還甜。她胡亂扒了口米飯，米?？ㄔ诤黹g，嗆出的咳嗽聲里藏著連自己都沒察覺的慌亂。

聊到學(xué)校時，溫漾的筷子在白瓷碗沿輕點，劃出細密的漣漪。"食堂二樓的糖醋排骨要趕在第二節(jié)課后去。"她忽然傾身，發(fā)梢掃過池語手背，皂角香混著飯菜熱氣撲面而來，"后門文具店的活頁紙總?cè)必?，要是需要的?.."尾音被壓低成羽毛般的呢喃，"我可以幫你留一些。"池語感覺耳尖瞬間燒透，連帶著脖頸都泛起薄紅，像是被夕陽的余暉燙著了。她偷偷瞥向溫漾垂落的發(fā)絲，發(fā)現(xiàn)發(fā)尾還沾著幾滴洗碗時的水珠，在燈光下折射出細碎的光。

飯后溫漾執(zhí)意要洗碗，水流沖刷瓷碗的聲響在狹小的廚房里回蕩。池語倚著門框，看著那雙纖細的手浸在溫?zé)岬呐菽?，腕間淡粉色的疤痕在水光中若隱若現(xiàn)。暮色從紗窗縫隙里滲進來，給溫漾的側(cè)影鍍上一層毛茸茸的金邊，她忽然想起溫漾盛湯時的模樣，連洗碗都像是在完成某種儀式。

樓道里的聲控?zé)艉雒骱霭?，在溫漾轉(zhuǎn)身的剎那，發(fā)絲掃過池語發(fā)燙的臉頰，帶起一陣酥麻的癢意。"明天我?guī)阕咝÷啡W(xué)校吧？"溫漾抬手的動作比晚風(fēng)還輕，指尖擦過耳垂的瞬間，池語條件反射地撞向身后的墻壁。沉悶的聲響驚飛了墻角的壁虎，卻驚不散溫漾眼底狡黠的笑意。"這么怕我？"她壓低的聲音裹著夏夜特有的潮濕，"其實...我挺想有你這樣的朋友。"

蟬鳴突然鋪天蓋地涌進樓道，池語望著溫漾逐漸融入夜色的背影，恍惚間覺得剛才的對話像場錯覺。她無意識地摩挲著發(fā)燙的耳垂，樓道里殘存的皂角香混著樓下燒烤攤的煙火氣，在喉間釀成酸澀的酒。直到宋菊的呼喚從屋內(nèi)傳來，她才驚覺自己盯著樓梯拐角的陰影，連呼吸都忘了調(diào)整頻率。月光爬上她發(fā)燙的臉頰，將少女耳尖的紅暈照得愈發(fā)清晰——那是春藤初遇暖陽時，最猝不及防的悸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