楠竹那些天總是以類似的理由，半強制性地邀約林蕊蕊出來。一而再，再而三，可不能再三再四。

當楠竹第五天出現(xiàn)在公司門口等待時，林蕊蕊直接視若無睹，轉身便走。他臉上依舊掛著笑，可看到她離開的瞬間，心中涌起一絲慌亂，“……別，別走，蕊蕊，等等我?！?/p>

人跟了過來，林蕊蕊目視前方，連瞧都不瞧他一眼，“我說過今晚很忙，你到底想怎樣？”

楠竹的語氣低落下來，“可你明明不忙呀，我問過你們主管了，她說你今晚沒工作?！?/p>

林蕊蕊停下腳步，輕笑一聲，“倒是我小瞧你了，連我們主管你都能買通?！?/p>

“……我沒?！遍袷肿銦o措，被她這么盯著，頭都不敢抬起來，最后才囁嚅著說，“是阿姨告訴我的，但你也別怪阿姨，她這也是擔心你?！?/p>

“擔心我，所以監(jiān)視我的人生，控制我的生活？”

林蕊蕊微微蹙起眉心，實在不明白這兩個不正常的人怎么都湊到一起折磨她。

“楠竹，我就直說了，我很累，哪里也不想跟你去，想去找誰告狀隨你的便。但我告訴你，你越是這樣，我就越覺得惡心。”

惡心，這個詞無疑刺痛了楠竹。他眼中閃過一抹傷神，嘴唇微微動了動，聲音沉悶，“……我知道了?！?/p>

“……那可不可以這樣，后天跨年，蕊蕊你能不能和我一起吃個飯？”楠竹深吸一口氣，再次鼓起勇氣說道，“就這一次，以后我絕對不會再煩你了?！?/p>

林蕊蕊聲音平淡，“不?！?/p>

“真的?！彼Φ糜行繌姡樕恢獮楹我膊惶?，“就這一次，我不想一個人在融城跨年，就只是再吃一頓飯，然后我就不纏著你了，我會乖乖的，好不好？”

林蕊蕊沉默了片刻。

“楠竹，你應該明白，我答應你不是因為心軟，而是真的想以此換得太平?！?/p>

“能，能能能，我能明白?！鄙倌昙拥貌恍校滤椿谒频?，連連點頭，最后終于露出笑容，“那我就當你答應了！”

畢竟曾經(jīng)付出過真心那么久，看到他如今這般小心翼翼的模樣，林蕊蕊心里其實有些不是滋味。但這種不舒服，并非源于心疼，而是困惑。困惑他為何能表現(xiàn)出如此濃烈的喜歡，若說是假的，那也著實厲害；若是真的，可又為何能坦然地出去約炮。

真夠惡心的。確實，真的很惡心。

送林蕊蕊到樓下后，楠竹坐在車里，貼心地為她把圍巾裹好，然后溫柔地低聲說道：“今晚早點休息，后天我來接你，到時候不用急著出門，慢慢收拾，我等你?！?/p>

林蕊蕊關上車門，下了車。

目送她走進電梯，直到電梯門緩緩關上并上升，楠竹臉上的笑容才消失得一干二凈。他坐在車里，抽了幾根煙，直到看見保姆牽著遛完的狗回來，這才駕車離開。

來到酒店，上到三樓，刷卡進入房間。凌亂的酒店包廂里扔滿了女人的衣物，內(nèi)衣、被撕爛的絲襪，還有數(shù)不清的避孕用品，這些都是他昨晚的“戰(zhàn)果”。

女孩正趴在床上打游戲，楠竹將抽了半截的煙碾滅在煙灰缸里，脫下外套直接壓了上去。他毫不憐惜地抓著女孩的頭發(fā)向下摁。

女孩的腦袋被他死死摁在枕頭里，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只能被迫抓著床單。

“晚上十一點，隔壁酒店，哥哥別忘了?！迸⒙阒碜?，偷偷打開淋浴間的門縫提醒他。

“嗯?！?/p>

“……可不可以不去呀？”女孩小聲說道，“哥哥既然有我了，為什么還要去找他們睡。”

泡沫沖進耳朵里，楠竹覺得煩躁不已，“能不能閉嘴?！?/p>

女孩立刻噤聲。

洗完澡出來，訂購戒指的那家店發(fā)來了消息，楠竹擺弄著手機，看到戒指圖片的那一刻，嘴角露出笑容，剛才的不快瞬間消散。

正拿著毛巾擦頭發(fā)的時候，女孩又坐到了他腿上，解開他的褲子，“哥哥是要給我買戒指嗎？”

“你沒睡醒？”楠竹冷淡地拍開她的手。

楠竹看著手機里那幾條部分可見的朋友圈，依舊無人點贊。他擔心楠謹沉看不到，又把陳瑩和陳牧加了進去，可現(xiàn)在也不知道對方到底有沒有看見。

正想著，林蕊蕊忽然發(fā)了一條朋友圈。

內(nèi)容莫名其妙的，是一個紙折的東西，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像玫瑰花？

可就在下一秒，楠謹沉點贊了。

楠竹盯著這條朋友圈看了足足半分鐘。

楠竹沉默不語，深吸一口氣，閉上了眼睛。

他一直以為，只要自己裝作不知道，粉飾太平，就能真的太平。時間一長，林蕊蕊就會心疼他，也會重新愛上他。他們會像以前一樣好。

但他現(xiàn)在覺得，自己可能錯了。

只要楠謹沉在，林蕊蕊只會離他越來越遠。

是的，只要楠謹沉還在。

不知過了多久，他緩緩睜開眼睛，“晚上和我一起去，帶你出個鏡，上次不是有很多粉絲喜歡你嗎？”

女孩眨了眨眼睛，“……我有點害怕，我可以不去嗎？”

“怕什么？”

“我怕……那些視頻會傳出去?！?/p>

楠竹輕笑一聲，溫聲誘哄道：“放心，有我呢，我會擋住你的臉，好不好？”

女孩被他溫柔的語氣哄得軟綿綿的，埋進他懷里乖巧地點點頭，“好，我相信哥哥?！?/p>

燭光映在女孩的臉上，她蜷長的睫毛下光影輕輕扇動。

坐在她對面的楠竹看著她，低聲關心地問她還要不要吃點別的東西。

單獨站在楠竹的立場上，因為私自來找女朋友想給她個驚喜，結果卻被晾了整整兩個月，確實挺慘的。但他真的很有耐性，一點也不覺得林蕊蕊生氣有問題，不停地哄著她。

“蕊蕊，等吃完飯我們?nèi)ソ吷⑸⒉桨??！彼巴?，“聽說這邊的跨年煙花秀比阜城還要大?！?/p>

窗外的夜景映入楠竹的眼眸，襯得他的眼睛亮晶晶的。他收回視線，低頭輕笑一聲，“說起來，我突然想起去年跨年的時候，我在咖啡里放了一條項鏈，結果你根本就沒喝到底，還跟我說這咖啡里有股味道……”

相比于他沉浸在往事中的溫和，林蕊蕊則顯得有些心不在焉。

“好想回到之前……”楠竹低聲感慨道。

“是嗎？”林蕊蕊不緊不慢地回應著，“我倒還挺喜歡現(xiàn)在的?！?/p>

回到之前干什么？繼續(xù)被他蒙在鼓里，當那個什么都不知道的“同妻”嗎？

楠竹微微一頓，隨即笑了起來，“你喜歡的話，我也喜歡，總之只要和你在一起，過去、現(xiàn)在、未來我都愿意?！?/p>

其實不光楠竹，這也是林蕊蕊第一次在外面跨年。她看著窗外立交橋上的人流，微微有些失神。

她絕對無法原諒楠竹。甚至和他待在一起都會覺得惡心。

但是，還要再等一等。

等一等……

吃完飯，兩人在江邊散步。剛從餐廳出來的林蕊蕊被極大的溫差凍到了，她把身上的羊絨大衣立領豎起來，擋住下巴避寒，雙手輕輕搓著，修長的手指已經(jīng)有些發(fā)白，微微發(fā)僵。

楠竹牽起她的手，想要放進自己的外套里。

可剛一碰到，林蕊蕊就立刻躲開了。

氣氛一下子變得僵硬起來。

楠竹就算再能裝，也被她這個下意識的反應傷到了，他的薄唇緊緊抿著，沉默了好一會兒，才緩緩吐出一口氣，依舊保持著關心，“我去給你買杯熱咖啡喝吧？”

林蕊蕊看了一眼時間，“不用了，不太想喝?！?/p>

“不喝的話就暖手用。”楠竹拿出手機，準備去附近找咖啡店，“在這等我，別亂走，很快的，蕊蕊?！?/p>

她微微皺起眉頭，“真的不用。”

“很快的，很快的，等我！”

沒等林蕊蕊再次阻攔，楠竹已經(jīng)飛快地跑了出去。

已經(jīng)十點半了。

到現(xiàn)在楠謹沉也還沒有回消息，林蕊蕊原本打算回家等他的，可這樣一來，也不知道能不能趕上……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趕來江邊的人越來越多，人頭攢動，摩肩接踵。

江邊快要擠成一鍋粥了，黑壓壓的一片，讓人覺得呼吸困難。這時，林蕊蕊想走也走不出去了。別人都在往里擠，她卻逆著人群的方向，好半天都走不出去半步。

人群外的楠竹也很著急。天知道為什么大家都趕到這個時候買咖啡，去了好幾家店都排著長長的隊伍，直接甩到了街尾。好不容易找到一家人相對少一點的，中間機器又壞了，前面甚至還有三個小年輕因為排隊吵了起來，又亂又聒噪。

好不容易快排到隊了，楠竹在人群中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他趕緊把帽檐壓低。

但對方已經(jīng)認出了他。

“哥哥，你怎么在這兒？”女孩興奮地跑過來，手里拎著一大堆購物袋。

楠竹冷冷地說：“不是說過不許你出酒店嗎？錢都給你了，你還亂晃悠什么？”

“你別生氣，哥哥……是我自己一個人在酒店跨年太孤單了?！迸⒌恼Z氣有些蔫，“我現(xiàn)在回去就是了，你今晚會回來陪我嗎？”

楠竹偏過頭，不理她。

女孩的肩膀耷拉了下來，悻悻地離開了。

十一點多了。

林蕊蕊索性也不打算走了，就站在岸邊的欄桿旁，靜靜地吹著風。周圍的人都在雀躍而激動地暢談著，這也讓她那沉悶了一天的心情好了一些。

不到十分鐘的時候，江邊對面林立的繁華建筑投映出電子倒計時。

她錄了一個短視頻，發(fā)給好友。

對方?jīng)]有立即回復，隔了兩三分鐘才給她回電話，估計還在公司忙碌著，語氣也有些匆忙，“提前和你說聲新年快樂，小公主，等下工作可能看不了手機?！?/p>

林蕊蕊應了一聲，“這個時候也不能休息嗎？”

“不太能?！焙糜演p輕嘆了口氣。

又是幾分鐘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