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我想起來了。
我叫孟商。
這可真是件令人傷心的事。
……
但到底是活下來了,謝天謝地謝表弟……不對,我謝陳奇那小兔崽子做什么,他沒被我收拾一頓都算不錯的了。
就在幾個小時以前,我才心情愉快地把小表弟送進補習班,結(jié)果還沒過幾分鐘,我就莫名其妙地跟我熱愛的世界 say byebye了。
從樓梯上一腳踩空,然后下一秒睜開眼發(fā)現(xiàn)自己出現(xiàn)在萬米高空。
嚯,想想都刺激。
于是我就被刺激得大腦直接宕機,眼睜睜看著自己在天上開始做自由落體運動。
我真佩服我自己強大的心態(tài)。在身體飛速下墜的時候,我居然近能抽個空來胡思亂想。
我以前一直搞不懂為什么亞里士多德的假設(shè)是錯的,那時我在物理課上剛睡醒沒一會兒,就聽物理老師在說:“伽利勒的實驗,證明了亞里士多德的猜想有誤?!?/p>
羽毛和鐵錘在同一高度下落,它們的速度居然是相等的。
只聽了半節(jié)物理課的我,只覺得世界觀都快重塑了。
在同桌的解釋下,我才恍然大悟。
那是因為在沒有空氣阻力的狀態(tài)下。
所以當我發(fā)現(xiàn)自己左前方,有一個瑩黃色的小光球,正陪著我以同樣的速度下墜時,我就懷疑自己是不是在做夢。
如果我沒有在做夢,那么說明我現(xiàn)在所處的環(huán)境是真空——這是不可能的。
一點都不科學。
在真空狀態(tài)下,我怎么可能還有閑心胡思亂想,早就因為無氧而窒息了。
這么一想,我就徹底放松下來,甚至還悠哉悠哉地把我自己看成一個質(zhì)點,琢磨起許久沒學的物理來。
時間、位移、加速度……g=9.80665m/s2。
……
我覺得我有點過于放松了。
正常人誰會在夢里研究物理知識?
話說我為什么會把它們記這么牢,記得高二分科的時候,我也沒選物理???!
哇塞。
莫非我是個天才。
不過后悔已經(jīng)來不及了,文科不能轉(zhuǎn)理科。
我為英雄無用武之地而感到淡淡地憂傷。
唉,壯志酬難。
終究是要埋沒我這驚人的天賦。
就在我為自己不能充分發(fā)揮自己的聰明才智而嘆息時,我驚恐地發(fā)現(xiàn),我被懸停在半空中了。
咦,為什么不繼續(xù)往下降了?
倒立的姿勢實在太不雅,趁著這會兒自由落體 故障了,我打算倒回來換個姿態(tài)。
但我發(fā)現(xiàn)自己動不了。
距離地面還有百來米,這不上不下的位置還真讓人尷尬,我只要往下瞅一眼就頭皮發(fā)麻。
哎呀媽唉,嚇死寶寶啦。
成功惡心完自己后,我心滿意足地忘掉了恐懼。
“無敵是多么~多么寂寞~”
我快樂地唱起歌。
我旁邊的光球聽到我的歌聲,感動地上下跳躍起來,光是上下跳它還覺得不過癮,沒過幾秒就上下左右360°抽搐,跟磕了一樣。
我:“……”
呃, 倒用不著這么激動。
我無聊地懸在空中,心里想著這個夢怎么還不醒。
現(xiàn)在我動都不動了,只好無語地注視光球發(fā)癲。
看著看著我眼皮子就開始打架。
然后我就安然入睡。
不知道睡了多久,大概是幾天,也可能是幾小時,反正等我醒過來的時候,我傷心的發(fā)現(xiàn)自己還停在天上。
好在那跳跳球終于消停了,安安靜靜停在一邊,不過周圍的光好像黯淡了一圈,看上去沒那么黃了。
我放空思想,想著這個夢什么時候到頭時,我的腦子里就突然聽到一道聲音。
光聽聲音我判斷不出是男是女,不過也有可能是不男不女。以前我追古裝宮斗劇的時候聽到過類似的聲音,這類聲音大多自稱“咱家”,高光時刻是宣讀“奉天承運,皇帝圣旨”。
好一個太監(jiān)。
太監(jiān)在我腦子里說話:“界間構(gòu)亂重消,魂兮魄兮互換。杼天機不可承,乾坤方覓一線?!?/p>
居然不是標準臺詞“奉天承運,皇帝圣旨”。
我:“……”
這還是中文么,我怎么聽不懂。
“太……大哥,說普通話成不?”我問。
太監(jiān):“汝就是命定之人?”
我心想不是我在問你嗎,怎么你又反過來問我了?
我:“不丟啊,你找錯人了塞。”
雖然我是個不可多得的天才,但我不想當法制欄目的主角,這什么命定之人一聽就很邪教,八成是想騙我洗腦我,然后讓我成為典型列子上電視,讓全國人民都知道我是個難得的天才。
簡直用心險惡。
我話音剛落,無形中束縛住我的東西就忽然消失掉,我又開始往下掉。
自由落體運動的故障被修好了。
我:“……”
倒也不用這么突然。
好家伙,不是命定之人,就一言不合要搞死我。
我從天上往下掉,這會兒是真一點停頓都沒有,直接就砸在大樹上,咔嚓一下弄斷一根樹干后,就成功落地。
這次空降我給零分,居然連降落傘都不給我開!
*
我嘆了口氣。
好消息:我沒死。
壞消息:我還活著。
這兩個全然相反的結(jié)果,就如同我現(xiàn)在五味雜陳的心,個中滋味簡直一言難盡。 但凡有一個人處于我現(xiàn)在這個情況,就會明白我說的話一點也不矛盾。
甚至還會舉雙手雙腳來贊成我。
我有些悲傷的閉上眼睛,感受著鼻尖近在咫尺的泥土的芳香。粗壯的橫木壓在我的后背上,紋絲不動。我的五臟六腑好像都移位了一樣,局促的擠成一團,攪動血肉。
我習慣性的想喊救命,可嘴巴一張開,就“哇”的一聲吐出血來,跟不要錢似的,此也止不住。
此時無風,巳時的太陽明晃晃地掛在天幕之上,陽光明亮而不刺眼,云層清晰。沁涼的溪水潺潺流動,挾著古木的枯葉,深林光線偏暗,枝椏交錯間稀疏金環(huán)線圈。
我在一片模糊的血色中,看到了丁達爾效應(yīng)……層層疊疊,數(shù)不盡的悠長歲月。被淚痕染開的舊相片,霧中看不透的淡漠雙眼。
死神的迫近,讓我憶起少年清冷白凈的臉。
真的是……好久不見。
我四肢百骸都在叫囂著疼痛,有如數(shù)億蟲蟻嚙啃著我的神經(jīng)。我苦笑著,看這架勢,像是把我這一生的血都在這短短片刻間嘔盡。
真是有夠離譜的了。
我嘗試想推開砸在我身上的重木,卻虛弱得抬不起一根手指,看來自救這招是行不通的了,我現(xiàn)在處于脫力狀態(tài)……不,準確的說,是瀕死狀態(tài)。
不是據(jù)說人在死亡的刺激下會激發(fā)無限潛能嗎?那我為什么不可以分分鐘變身成超級賽亞人毀天滅地?難不成我不是人了?
我被自己這驚人的假設(shè)震驚到了,難不成我真的不是人?但如果我不是人,那么我是什么,是史前微生物嗎?反正總不可能是草履蟲吧……
不對,我為什么要在這種要命的時候還放空思想啊!現(xiàn)在的當務(wù)之急難道不是怎么活下去嗎?再吐下去我就真死了!
現(xiàn)在是emo的時候嗎?去他的少年,相片、悠長歲月,我都快去見我太奶了!
嗚嗚嗚,快來個人救救我啊——
這么痛看來不是在做夢了。這樹也不知道是怎么長的,我從幾百米掉下來,好不容易砸下來一個樹干,都有成人合抱的大小。
等等……幾百米?
我好像發(fā)現(xiàn)了一個盲點。
此刻我猶如華生附體,一針見血抓住重點。首先,我是一個人吧。emm……暫時先假設(shè)我是人。在這個前提下,眾所周知,人是不可能從幾白米掉下來還毫發(fā)無損的。(雖然我既沒有毫發(fā)無損,又離譜嘔血不停。)
那么,真相只有一個!
我不是人。
……?
我怎么可能不是人!我險些咆哮出聲,妄圖聲嘶力竭捍衛(wèi)自己人類的種族地位和尊嚴。
我、孟商,高等猿猴靈長類動物,會唱跳和rap,九年義務(wù)教育甕中之鱉,一生之敵是薛定諤的無才智商和迷一般的理科成績,除了廚藝驚天地泣鬼神外讓我略有些頭疼外,再無其他困擾。
唯一的缺點就是沒有缺點,如此完美而天才的我,難道還會是無機物質(zhì)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