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能渡的,都是愿意自渡的人。
這三年多來,他習(xí)慣了留在藥廬的生活,就像東方白說的那樣,人活著逍遙自在才是最重要,漸漸地他也貪戀上了這樣的生活,準(zhǔn)確的來說是有東方白的生活。
他好像也習(xí)慣了被她使喚。
“李相夷,你去給藥園里的草藥澆澆水?!?/p>
“李相夷,今天天氣不錯,你把我的醫(yī)書搬出去曬曬?!?/p>
“李相夷,我想吃鎮(zhèn)上葛大叔家的梨花糖,你去買點回來吧。”
“李相夷,你可千萬要擔(dān)心半山腰上的蛇蟲鼠蟻哈。”
“李相夷,我的秋千繩子好像松了,你幫我把它綁緊了,可別摔了我。”
“李相夷.......李相夷.......”
三年來,他沒問過東方白究竟為何要留他在藥廬,難道真是因為那年的救命之恩?
可東方白清楚明白的告訴過他,那時候是他多管閑事,并非是自己需要他幫忙。
剛開始,他以為是東方白對他產(chǎn)生了不一樣的情感,但后來他才發(fā)現(xiàn),是他自己想多了,他對她來說只不過是個差不多年齡的玩伴而已。
每每想到這時,他的腦海都會浮現(xiàn)出東方白對他說的那句話。
“李相夷,你的命是我救的,從現(xiàn)在開始你就是我的,聽明白了嗎?”
今日是初一。
是東方白下山去小漁村為村民診脈的日子。
等她回來的時候正巧看見李蓮花與紅鳶,這場面她不知道看見過多少次了,數(shù)都數(shù)不過來了,大概又是紅鳶趁著她不在,又要趕李蓮花走了。
“我回來了,紅鳶姨你這是又要趕他走嗎?”
紅鳶眼珠子一提溜,笑道:“沒有啊,我這是在跟李蓮花探討下今天晚飯要煮什么菜呢?對吧?李蓮花。”
聰明如他,又怎么會不知道呢,他接過話,含笑道:“對對對,紅鳶姨啊,我覺得這紅燒肉不錯,尤其是您做的,那可叫一個口齒留香啊?!?/p>
“行,那我們晚飯就加一道紅鳶姨的拿手好菜,紅燒肉,那個…我去做飯,你們聊?!?/p>
紅鳶離開后,東方白一臉將信將疑的看著李蓮花,“真在談?wù)摬说氖虑???/p>
被東方白盯得渾身不自在的李蓮花,不自然的開口答道:“那可不嗎?”
東方白見狀,無奈嘴角上揚(yáng),一聲輕笑,看破不說破,轉(zhuǎn)移話題道:“我剛才聽到紅鳶姨她叫你李蓮花,她也知道你改名字了?”
“對啊?!崩钌徎ㄉ焓謱|方白肩上的藥箱拿下背在自己肩上,“下次你出診可以叫上我。”
“你?”東方白不屑的看了眼他。
“我怎么了?好歹我也跟了你有三年了吧,你可別小看了我?!?/p>
東方白輕哼一聲,道:“呵,你只是在旁邊看著,這就學(xué)會了?那行,下次小徒兒就跟師父一起下山吧?!?/p>
“好嘞,師父?!?/p>
夜深人靜的時候,東方白總喜歡在屋頂上坐會兒,看會兒月亮。
李蓮花爬上屋頂,坐到東方白身邊,二人并排坐著,月光散在他們身上,仿佛畫中人。
“你怎么上來了?藥喝了嗎?”
“喝光光,我陪你坐會兒?!?/p>
東方白突然轉(zhuǎn)頭看著李蓮花,開口問道;“你想過要下山嗎?”
李蓮花嘆了口氣,回道:“說實話,還真想過,但后來我發(fā)覺,在這也挺好的,五方山上風(fēng)景優(yōu)美,又逍遙自在,如果哪天我死了,還得勞煩你給我立個墳,就在那棵梨花樹下好了。”
東方白睨了一眼李蓮花,“想得美,我還要吃梨的好吧,你埋在那里,來年還能結(jié)果子嘛,如果你真死了的話,我就把你一把火燒了,再扔進(jìn)大海里?!?/p>
“太狠心了吧你,怎么說我現(xiàn)在也是你徒弟了吧?!?/p>
“你又沒給我斟茶磕頭,拜師禮都沒一個,還徒弟呢,做夢吧你?!睎|方白嫌棄的說道。
“你白天還喊我徒兒來著,怎么一到晚上你就翻臉不認(rèn)人了,果真,女人翻臉比翻書還快。”
東方白順勢抬手打了一下李蓮花的肩膀,“想死啊你?!?/p>
李蓮花伸手揉著肩膀,撅了噘嘴,道:“很痛誒?!彼S后又道:“你有心事?”
“你哪里看出我有心事了?”
李蓮花伸出手指在東方白的面前比劃了一圈,道:“滿臉都寫著我不開心,快來哄哄我,說吧,說來我聽聽,興許我會哄哄你?!?/p>
“沒有,只不過今日聽陳大嬸說她娘家姐姐的女兒,她拋棄未婚夫與他人私奔了,我就想不通了,這世間男女就沒有純粹的愛情的嗎?總之聽得我都想打人。”
話音剛落,東方白就覺察到自己身邊的氛圍不對,她轉(zhuǎn)頭看向李蓮花,抿了抿嘴唇,小心翼翼的問著,“你還好吧?”
只見李蓮花輕聲一笑,伸手摸了摸她的頭,輕松回道:“早就忘記了?!?/p>
“那就好?!?/p>
“其實我一直有個問題想問你?!?/p>
“問吧?!?/p>
“為什么你這么喜歡別人叫你小醫(yī)仙,而不是什么東方大夫啊,或者是東方白?”
“因為我不喜歡啊?!?/p>
“就這樣?”
“嗯,就這樣,很晚了,我們下去吧。”
“好。”
“對了,記得明天把我的銀針金針拿出來擦擦,還有啊,千萬要記得明天給狐貍精洗個澡,你是不是很久沒給它洗澡了呀,一股子臭味?!?/p>
“都我干了,你干什么?”
“這里是我的地盤,我讓你干嘛你就得干嘛,明白不明白?”言罷,東方白朝著李蓮花俏皮的吐了吐舌頭,轉(zhuǎn)身躍下屋頂。
后半夜下起了雨,淅瀝的雨聲中夾雜著陣陣咳嗽聲。
住在不遠(yuǎn)處的東方白仰躺在床上,輕嘆一聲,伴隨著遠(yuǎn)處傳來的咳嗽聲響,不知不覺的入了眠。
翌日一早,雨過天晴,坐落在五方山頂五方藥廬,整座宅院置身在云霧之中,如同仙境一般縹緲。
蟲鳴鳥語,小徑依舊潮濕,樹梢墜著幾顆滴不落的雨珠。
東方白坐在半開的花窗邊,出奇的安靜,呼吸輕緩柔和,偶爾眨巴下眼睛,歪著頭。
“發(fā)什么呆呢?”
李蓮花突然的出聲嚇了東方白一哆嗦,像極了受到驚嚇的兔子,回神鎮(zhèn)靜之后,她拍了下胸脯深吸一口氣,猛地回頭狠狠的瞪著他,柳眉倒豎道:“李蓮花你不知道這樣會嚇?biāo)廊说膯???/p>
“知道啊?!崩钌徎柭柤?,他似乎極樂于看到東方白炸毛的模樣,唇角彎起微微笑著,聲音聽起來十分的愉悅。
在聽完李蓮花的回答后,東方白先是一愣,繼而大聲咆哮道:“李蓮花,我要?dú)⒘四恪!?/p>
李蓮花心中一顫,完了,惹到她了,這下可沒好果子吃了。
他咧嘴一笑,作勢抬腳,一溜煙地跑了出去。
見此狀的東方白,望著李蓮花那逃跑的背影是又氣又好笑,她無奈的搖了搖頭,呢喃道:“李蓮花你上天派來氣我的吧?!?/p>
而李蓮花最常躲的地方便是庭院中的梨花樹后。
“汪汪汪....”
聽見狗吠聲的李蓮花伸手做了個噤聲的手勢,小聲道:“噓~狐貍精,別叫,等下把小醫(yī)仙招來,我可就死定了,知道了嗎?”
狐貍精是東方白養(yǎng)的一只狗,之所以叫狐貍精,是因為東方白覺得這狗似乎能聽懂人話,而且長得也像狐貍。
“嗚~”它抬頭望著蹲在梨花樹后面的李蓮花,似乎能聽懂人話一般,眼神透露著好似在說,‘我能感同身受,我明白你現(xiàn)在的心情?!?/p>
“真乖,午飯的時候我把我的紅燒肉分給你?!?/p>
狐貍精興奮地?fù)u著尾巴,“汪汪?!?/p>
“噓~”
“嗚~”
一人一狗偷瞄著東方白的一舉一動,生怕下一秒她會突然的出現(xiàn)。
“他這是在覺得躲在樹后面就看不見了嗎?”紅鳶不知什么時候出現(xiàn)在東方白的身后,一臉笑意的說著。
東方白再次深呼吸,為什么都喜歡無聲無息的站在人背后呢。
這一刻,她覺得她上輩子肯定干過什么缺德事,這輩子才有此報應(yīng)吧。
可東方白的目光一直盯著梨花樹的方向,現(xiàn)在的李蓮花讓她無法與李相夷重合,他們竟然是同一個人。
“現(xiàn)在的他跟當(dāng)初的李相夷簡直是判若兩人?!?/p>
紅鳶聽后,點了下頭,“其實這樣子也沒什么不好的,至少狐貍精還多了個同伴?!?/p>
“同伴?”東方白回眸看著身后的紅鳶,哭笑不得道:“紅鳶姨,你還真是罵人不帶臟字啊?!?/p>
說罷,東方白轉(zhuǎn)身直徑走到桌邊坐了下去,伸手為自己斟了杯茶,悠哉的喝著。
紅鳶不屑一笑道:“殺雞豈能用牛刀?!崩^而朝著李蓮花的方向大喊道:“李蓮花,還不快點給狐貍精洗澡,你是不想吃中午飯了是吧?”
聽到紅鳶的喊聲之后,李蓮花唉了一聲,緩緩轉(zhuǎn)過頭去,望著屋內(nèi)雙手叉腰的紅鳶,嬉笑回應(yīng)道:“我這就洗?!?/p>
紅鳶睨了一眼李蓮花后,轉(zhuǎn)身對著東方白道:“你打算留他到什么時候?”
聞言后的東方白端著杯子的手一頓,隨后抿了一口茶,不緊不慢道:“該走的始終會走,看他自己吧?!?/p>
紅鳶眉頭一皺,這意思是還打算留著他嗎?
“要是他不離開呢?你還打算給他收尸不成?”
東方白抬頭看著紅鳶,點頭道:“嗯,如果他真在這死了,我還真能給他立個墳?!?/p>
“你是想氣死我啊,明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p>
“紅鳶姨,我知道,你放心,我絕對長命百歲?!闭f完,東方白對著紅鳶俏皮的吐了吐舌頭,嬌俏的笑道:“你不覺得自從他來了之后,我們這藥廬多了幾分趣味嗎?”
紅鳶嫌棄道:“趣味我沒感受到,氣人那是真的?!?/p>
然而,東方白笑而不語,只是伸手為紅鳶倒了杯茶。
另一邊李蓮花與狐貍精面對面的蹲著,畫面甚是滑稽。
“狐貍精,你要記得,這世上誰都可以惹,就是不能惹小醫(yī)仙,她要是發(fā)起火來,嘶~太可怕了?!?/p>
“嗚~”
“你也這樣認(rèn)為的對吧?”
“嗚~”
“走,我?guī)阆丛枞?,洗的香香的,到時候我再給你找個媳婦怎么樣?你喜歡什么樣的?體型大的還是小的?白的還是黑的?還是跟你一樣毛色的,算了,到時候我們慢慢挑吧?!?/p>
狐貍精抬頭望著李蓮花,水汪汪的眼珠子眨了眨,興奮的“汪汪”叫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