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信上說：“過往問候之語眾多，然秋生未回一言?！?/p>

顧長安說他過去的五年“問候之語眾多”，質(zhì)問裴淵一封信都沒回過，但裴淵一封信都沒見到。

唯一收到的一封信，不是官驛送來的，是從行商手里捎來的。

若不是傅東夷代陛下行賞，帶了顧長安幾句話，之后又有行商送來的一封信，那他和顧長安這五年，便是從頭到尾杳無音訊。

顧長安說寫了，便必定是有，那么信必定在半路被人攔截了——放眼天下，是誰敢攔截顧相的信件呢？

裴淵一點都沒留情面，直呼天子之名，語氣不善徑直便問：“可是趙承鈺做了什么事情？”

按理說也不應(yīng)該，趙承鈺做了那么多事情都是為了趕走自己好獨占顧長安，怎么會逼顧長安辭官？

“放肆！咳咳……怎可，怎可直呼陛下姓名?！鳖欓L安斥了一句，但是語氣虛浮，絲毫沒有嚴厲的感覺，語氣是不愿提起：“陛下……”

原本想要維護趙承鈺，只因為他是天子，他們是君臣——天子即便犯了錯也不該被他們議論和指責?？伤麑χ釡Y，粉飾太平的話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有沒有，他們都心知肚明。

裴淵原本就是為趙承鈺所害。

趙承鈺不是小孩子了，裴淵和趙承鈺都是自己的學生，為臣要忠君，為師卻得公平，他如今先把自己擺在老師的位置上，沒理由回護趙承鈺。

沉默良久，顧長安出聲：“我今年才知道，那年科舉舞弊，與你從頭到尾都沒有關(guān)系……對不起，秋生，是老師昏聵，沒及時查明真相，叫你白白蒙冤這么多年。”

裴淵因為這一點遲來的諒解，確實有了一點動容，但其實他并不在意那年的冤案，他被發(fā)配到碎葉來守這一片黃沙，也是他自愿的。

就算趙承鈺沒有借故將他驅(qū)逐，他也會自請離京，因為他怕，怕自己滿腔的野火燒的太旺，終有一天會鑄下大錯——他必須離開長安，遠離他心向往之卻不敢沾染的因果。

況且就算是要道歉，顧長安又憑什么道歉？構(gòu)陷自己的人明明還恬不知恥坐在龍椅上。

“你受委屈了?！鳖欓L安又說。

那人愛憐又愧疚地坐在面前，輕輕抬起了手，似乎是想要撫摸自己，但他的手只伸出一半，便又縮回去了，仍是愧疚。

“不委屈。”裴淵克制住扣住顧長安手的想法，語氣莫名：“老師肯原諒學生就好。”

原諒我不辭而別，原諒我動不該有的心思。

“你沒做錯，何須我原諒？你在碎葉這么些年，為大梁征戰(zhàn)，你是大梁的功臣，要說原諒，也應(yīng)該是你原諒我……怪我偏信承鈺……”

顧長安越說越自責，裴淵并不想提起當年的事情，又見他因此如此自責，便岔開話題，道：“傅東夷上次來碎葉，捎來了老師的東西，老師贈我的長安春色，我很喜歡?！迸釡Y說著從腰上解下平安符，交還到顧長安手里：“老師給我的平安符也很有用，我能從戰(zhàn)場上活下來，多謝老師掛念?！?/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