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長安沉默,裴淵也知道自己說這些事時(shí)不自覺便帶上了火氣,他找了個木頭墩子叫顧長安站累了就坐下,自己則是要回去挖渠了,他說:“下邊的活還沒干完,這里風(fēng)大,你在上面少待一會兒,太陽下山了就要立刻回家,知道了嗎?”
他輕輕揭過剛才的不愉快,顧長安也不好再面無表情,他無奈拖長尾音道:“裴淵,你怎么越來越煩人了?你現(xiàn)在要比我府上的老阿嬤還啰嗦,再這樣下去,將來你娶了親,你的夫人恐怕要被你念叨到與你和離!”
裴淵聽見娶親兩個字,心里別扭,又迅速捕捉到顧長安說的重點(diǎn):“老師這便開始嫌我煩了?也不知是誰,我說碎葉不好的時(shí)候,自己賴著不走,說什么‘我要在碎葉靠著秋生好好休養(yǎng),離了秋生我便吃不下,睡不著’?!?/p>
他翻出自己的話來堵自己,顧長安臉上青紅交錯一瞬,緊接著搖頭晃腦嘆著氣:“你不知道自己現(xiàn)在有多啰嗦嗎?”隨后自問自答點(diǎn)點(diǎn)頭,“你應(yīng)當(dāng)是不知道?!?/p>
裴淵笑了,緊接著又忙著走——同顧長安玩笑固然心情愉悅,可是吐谷渾隨時(shí)都會卷土重來,戰(zhàn)事不敢耽擱,裴淵收起玩笑的神色匆匆道別。
“這要怪只能怪老師不讓人省心。我不與老師說了,等會兒看夠了,我叫冬青送你回去。”
裴淵說完轉(zhuǎn)身下去了。
顧長安站在城墻頭上,看著裴淵消失在樓梯轉(zhuǎn)角,又出現(xiàn)在底下的男人堆里。
離開自己,裴淵就仿佛變了個人,不再恪守君子之禮,像是個灑脫豪氣的大將軍了。
他在自己面前時(shí),便和五年前一般無二,似乎這五年分別沒有存在過,似乎他們之間從來沒有過嫌隙一樣。
顧長安心里動容——裴淵看上去大大咧咧,其實(shí)體貼極了,他為了讓自己心無負(fù)擔(dān),輕飄飄揭過去從前那些天大的冤屈,給他裝點(diǎn)了一副現(xiàn)世安好的畫。
顧長安在城墻上待了沒多久,天上風(fēng)云聚變。
他險(xiǎn)些被狂風(fēng)掀翻,冬青忽然出現(xiàn)在了身后喊他:“顧大人!”
顧長安偏頭,見冬青抱著一件外衫。
“將軍說墻上風(fēng)大,馬上要下暴雨了,讓您不要吹太久!”冬青大聲道。
顧長安看了一眼烏云壓頂?shù)奶炜眨骸拔疫€以為,碎葉不會有大雨呢,原來戈壁里也是會有暴雨的?!?/p>
暴雨果真來了。
底下緊趕慢趕,終于在下雨之前挖完了渠。
天上下起冒著熱氣的雨,顧長安為這奇異的景象而驚愕,只能嘆一聲碎葉城的火爐之名名不虛傳——居然連下出來的雨都是熱的。
冬青撐開傘,引著顧長安下城樓,裴淵見顧長安下來了,披著蓑衣大步走過來,隔著雨幕大聲道:“老師不能淋雨,我們快些回去!”
冬青見裴淵來了,便將傘交出去幫忙收拾工具去了,顧長安剛想說裴淵能不能別把自己當(dāng)作豆腐泥人看顧??伤粗x自己越來越近的裴淵,腦子里忽然閃過了一些模糊的畫面,似乎是他剛到碎葉那天,裴淵帶他回家之后。
是裴淵抱著他,一聲又一聲安撫著他,哄他喝藥,然后……他低頭親了自己額頭一下?
裴淵親過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