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長安吃著沒有味道的小米粥，漸漸嘗出來一絲苦味兒，那苦味不是粥里傳來的，也不是原本有些草藥苦的野菜，顧長安最怕吃苦，他舌根發(fā)麻，想，這分明比黃連還要苦上百倍。

“秋生，你年紀(jì)不小了，裴家滿門英烈全都殉國，如今也沒有親族能為你操持人生大事。”顧長安像是不經(jīng)意，只是忽然想起這件事一樣，平平淡淡又順其自然開了口：“我作為你的師長，理應(yīng)挑起這個擔(dān)子，為你尋得一門好親事。”

安靜吃飯的裴淵動作一頓。

千言萬語都哽噎在喉頭，他艱難咽下嘴里的粥，張了張嘴：“老師……今日怎么忽然提起這個？”

顧長安放下筷子，拿著帕子擦了擦嘴，不想再吃這苦的人心里發(fā)疼的粥：“也不算忽然，原本也就該為你操持了，碎葉雖沒有什么高門大戶，但我想，秋生應(yīng)該也不求高門貴女，我看碎葉城的姑娘開朗大方，個個都很不錯?！?/p>

裴淵在顧長安面前一貫乖順又能說會道的嘴像是離家出走了一樣，久久沒能說出一個字。

顧長安說的沒錯，他到了婚娶的年紀(jì)，碎葉的姑娘也確實很不錯，可她們不錯又跟自己有什么關(guān)系呢？

“老師……我……”他腦子飛快轉(zhuǎn)著，想了無數(shù)個理由又一一否定，最后居然扯了一最牽強的一個出來，他說：“老師不也孤身多年？老師為了大梁基業(yè)忙碌半生，至今也沒有婚娶，碎葉如今不安定，我也無心于兒女情長?！?/p>

顧長安忽然低頭笑了，有點心酸又有點無奈：“我也不僅僅是因為忙于朝事，我這樣的身體，本就活不長久，不能耽誤旁人的一生，可你不一樣，你年富力強，還有大好的后半生?！彼坪跻庥兴浮?/p>

顧長安的聲音飄忽不定，慢慢響起：“何必拿我當(dāng)例子？裴淵，莫等我，你自己往下走吧。″顧長安目光沉沉看著裴淵，意有所指。

裴淵疑心顧長安是不是知道了什么事情，在暗示自己？可他怎么會知道？他會知道什么呢？

還有，什么叫莫等他，自己往下走？

顧長安輕飄飄說完那句話，便又回到了最開始的話題：“我看赫連大人家的小姐就很不錯，或者你還是喜歡中原的姑娘？若你有合心意的人，便告訴我，我也趁著自己還能提的動筆，為你寫一封求婚書，也算是全了我一樁心事。”

全了我看著你求而不得而不忍的心事，也斷絕我們二人這本不該有的心意。

顧長安輕輕嘆著氣，月亮在窗外升起，月光灑在地上，清冷像冰霜。

裴淵無力的張了張嘴，生不出一點反駁的力氣。

“我……我不想娶一個沒見過的女子，也不想娶自己不喜歡的人，何況……何況戰(zhàn)事未平，我沒有精力想這些?！彼Z無倫次找著借口，就是不愿意妥協(xié)，哪怕顧長安說的很有道理。

最后他終于說出最妥帖的話來拒絕，而不是幼稚問顧長安：“你為何還不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