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問他是誰,他對著大漠里同樣高懸的月亮,只說是長安城里住在月亮上的仙人。
誰知道當(dāng)初隨口一句,居然釀下今日禍端。
“仙人,是誰?”顧長安蒙著酒霧的眼睛里水波瀲滟,他用力打了一個(gè)哈欠:“何處有仙人?”
裴淵心說今天沒有仙人只有酒鬼。
眼看著又有一撥人端著碗走過來了,裴淵知道現(xiàn)在還不走,顧長安今天就要泡在酒壇子里了,這人還在固執(zhí)地問仙人是誰,裴淵摻起他,對四周大聲說了句自己先走了,大家喝盡興。隨后便不管那一片挽留半扶半拎將顧長安提溜走了。
“裴淵?你放開我!”
“我問你話呢!”
裴淵不理他,離開眾人視線,趁著顧長安意識不清,他更加放肆起來,半拖半抱將人往家里帶。
顧長安跟著裴淵東倒西歪挪著步子,到了將軍府大門口,他不再問那個(gè)仙人是誰,忽然換了個(gè)問題。
月下醉鬼揪著裴淵的衣服勉強(qiáng)站直,不可理喻道:“裴秋生,你打算何時(shí)成親?”
裴淵因?yàn)閹н@個(gè)醉鬼走了大半段路而喘著粗氣,他不知道顧長安怎么又記起這回事了,但想著總歸顧長安明天大概都不會記得,于是便敷衍著,要帶他去休息:“怎么又問這個(gè)?上次不是說了不著急?”
“你說,打了勝仗就成親。”
顧長安這么放肆地替換了他們當(dāng)初的原話,裴淵哭笑不得:“明明說的是打贏了再考慮,哪里就要成親了?我上哪里去找個(gè)人立刻就成親?”
“不行,你得成親!”顧長安腦子里不斷閃過某些畫面,他們多年前師徒和樂的,這一年他從長安一路幸苦來碎葉的,與眼前這人在碎葉這短短月余嬉笑嗔怒的。
還有他死后,這人蒼茫一身,寂寂終老的。
他這一生波瀾壯闊,見過朝代更迭,血雨腥風(fēng),也跋涉過千里,見過了百姓疾苦——他看盡了尋常人的一切苦難,他對一草一木都懷著慈悲心,但他也知道,生老病死終有時(shí),世事變遷不能強(qiáng)求,人總會失去,惋惜也無用。
可他沒法想象裴淵的苦,不愿他后半生孤苦伶仃。
比之于尋常百姓家里的窮苦,比之于戰(zhàn)死沙場的那些士卒,活得苦一些,衣食不愁,僅僅是寂寞一些,似乎也沒多苦,可顧長安一想到裴淵會過那樣的大半生,他便覺得心痛——這不應(yīng)該,他還年少,他大可放下少年時(shí)的那一點(diǎn)動心,忘了一個(gè)不會陪他長久的人,幸福美滿地過一生。
何況裴淵還年少,他的人生還長,或許放下本就很輕易。
裴淵不理他:“我為何非得成親?到家了,我們……”
“你必須成親!”顧長安打斷裴淵,又重復(fù)了一遍?!拔业每粗业那锷杉伊I(yè)。”
顧長安固執(zhí)地站在那里紋絲不動,裴淵不敢生拉硬拽,他只能無奈嘆著氣:“顧長安,你不也沒有成家立業(yè)嗎?你不是說邊關(guān)女孩長安女孩都好嗎?既然都好,你怎么不與她們成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