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像個破舊老風箱似地沙啞地笑了笑,又道,“你倒是長壽,還活著呢。傅清聲自己不肯出面,要你出來鎮(zhèn)場?!?/p>
“你當真如此執(zhí)意要見他?”
“我快死了,一輩子也就過去了,”他頓了片刻,火光映著老者那張布滿歲月滄桑的面孔,他再如何厲害,終究也是個頭發(fā)花白的老人了,“可我終究放不下,我要當面問問傅清聲,當年事,究竟是不是他所為?”
薛景蘭也沉默了,此時沒有一個人敢說話,唯有顧七的眼睛,像要望穿一個人一樣望著薛景蘭。
薛景蘭卻不敢看顧七質(zhì)問的眼神,這是她從前也稱贊過的少年。人老了,眼睛卻始終沒變。
“是他?!币凰查g像是耗盡了所有的氣力,薛景蘭嘆息道,“是他將你的行蹤告訴了金劍山莊的人,是他趁你酒醉時盜走了你的佩刀,是他...他負了你?!?/p>
“哈哈哈——哈哈哈——”老者聽著,突然放聲狂笑起來,“他怎么不自己來告訴我這些,他把自己鎖在這六層樓上,他沒臉來見我了么?哈哈哈——他...他...我執(zhí)意來此,我不希望是他......”笑至最后,老者卻又突然哽咽。
“清聲已經(jīng)死了?!?/p>
“不可能!”
“顧七!我何以騙你!他若未死,這三樓主試何以是雪霽這孩子!”薛景蘭長嘆了一聲,“唉......你若不信,大可自己去六樓。因著春酒宴的緣故,雪霽今早去六樓尋他師父,才發(fā)現(xiàn)人已然死了?!?/p>
“他竟死了......他怎么會死了?他怎么能死!”老者渾濁的眼里突然落了一滴淚,狂歌狂笑使得他那張溝壑縱橫的臉顯得更為可怕。
翡羽嚇得本能地抓住了少年人的衣袖。
而另一邊的阮紅袖卻和他們的反應不一樣。在塞外,顧七其人依舊留有聲名,阮紅衣從她阿爸阿叔口中從小聽聞這個人的故事,相傳顧七刀法可抽刀斷水,其人橫行塞北,少年成名,是有名的刀客,可他卻又在幾乎一夜之間銷聲匿跡,從此消失在了江湖上。
父輩講的故事里那個顧七,是難得的俊俏郎君,行俠仗義,揚刀天下,可如今阮紅衣看顧七厲鬼似的可怕的面龐,不由一陣唏噓。
“我不信!”顧七仍口口聲聲是這一句話。
可他自己也無法說服自己,他終于還是丟下了手中的竹杖,縱輕功躍向六樓。
樓下人沒有一人敢說話,不一會兒,一行人便聽到樓上傳來一陣怪笑怪哭,“......春杉襤褸春顏非,同來何事不同歸.......”痛苦的歌聲,聽了直讓人心底發(fā)麻,究竟是怎樣的凄楚,才能數(shù)十年念念不忘?又究竟是怎樣的愛怨,才能至死不休?
蘇雪霽聞言強忍住淚水,身子微微顫抖著,看向薛景蘭,“師叔祖......”
“蘭因絮果,他自己去了結(jié)吧?!?/p>
“六樓究竟有什么?”阮紅衣試探地問薛景蘭。
“那里——那里只有死人,還有死人生前念念不忘的一把刀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