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趙祈如何恨她,肖英紅并不在乎。
肖時熠有記憶起便很少看見趙祈有過什么笑容,他對肖時熠既客氣又疏離,與其說是父親,倒更像位音樂老師。
除了教他鋼琴以外,趙祈幾乎不和肖時熠有其他交流。
肖英紅死的那一年,肖時熠最后一次見趙祈是在墓園。冗長的儀式走完,肖英紅下了葬。
大雪紛飛,零下幾度的天氣,趙祈在墓碑前笑了,和笑一塊落下的,竟然是幾滴眼淚。
恨也能讓一個人掉淚嗎?
在他想明白這個問題前,唯一能給出答案的趙祈也死了,自殺。趙祈用刀子放滿了一浴缸的血,沒有遺書,他留下的,是浴缸邊一頁印了他血跡的樂譜。
那是第六交響曲《悲愴》的樂譜,是肖英紅初次把目光放在趙祈身上時,他演奏的那一段。
時間慢得像被拖長了,在這寂靜之地,僅有的聲響只有肖時熠的呼吸。在每一分每一秒都變得愈發(fā)稠密時,劇場的大門被人推開了。
光照了進來,肖時熠追隨著這光看過去,盡頭,是忽然出現(xiàn)的李陽秋。
這可是凌晨一點。
他站起身。
“…你怎么來了?自己開的車?”
“給你打了電話,你沒接?!崩铌柷锘厮皠〗M換了外景,離這不遠?!?/p>
只不過幾十公里。
李陽秋知道他在這的事并不讓人意外。
盡管他們兩一直保持著不多過問的默契,可唯有這個劇院,李陽秋清楚地知道每一年的這個時間,肖時熠但凡不見蹤影,都會在這。
他環(huán)顧一圈后,肖時熠已經(jīng)走到了他面前,李陽秋站在高一級的臺階上,和肖時熠對視說:“你看起來很累。”
肖時熠敲了下他額頭,“我沒記錯的話,你白天還在拍戲吧。”
“我兩不一樣。”
“有什么不一樣?”
“我比你年輕,受得住?!?/p>
肖時熠揚起眉,藏在他眼中那些無法形容的東西撥云見日般消散了,當下最要緊的變成了向李陽秋證明,他倆僅僅差了七歲。
好不容易在“小朋友”一事上扳回一城的李陽秋,往肖時熠身后的舞臺看了過去。
他問:“它還能用嗎?”
“你想試試?”
肖時熠見李陽秋看的是臺上唯一的一臺鋼琴,他帶李陽秋走過去,輕車熟路地打開了琴蓋試了幾個音后說:“很久沒用了,會走音。”
“沒事?!崩铌柷镏皇且粫r興起,他為了拍戲練過幾個月鋼琴而已,技術(shù)還沒好到要追求音質(zhì)的程度?!叭潍z之前和我說過,你累的時候聽鋼琴的聲音會讓你覺得放松?!?/p>
“他沒說別的了?”
“說了?!崩铌柷镒旖枪雌?,“他說你特能裝?!?/p>
“我遲早會收拾他的?!毙r熠猜也能猜到任珃不會放過任何一個編排他的機會。
李陽秋坐下了,他低下頭,手指點在黑白琴鍵上,動作不算熟練但也能起奏。光下,他的臉沒有瑕疵,恍若瓷器般盛了些盈盈水光。
他彈的是《春天》,輕快,明亮,旋律如風般流淌。肖時熠安靜下來,目光焦點落在李陽秋垂下的眼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