鏡頭緩緩拉開,天域的蒼穹依舊無垠,視線沿著漫長的桐蔭大道游移,仿佛這條道路真的沒有盡頭。深秋的寒意悄無聲息地爬上心頭,夜幕漸漸籠罩大地,楓葉隨風(fēng)飄落,輕輕落在蘇寞肩頭,似乎在低語著什么。
他靜靜地凝視遠(yuǎn)方,眼神平靜得如同一泓靜水,不帶一絲波瀾。那目光仿佛穿透了時間與空間,停留在某個遙遠(yuǎn)的地方。呼……像當(dāng)初離開時那樣,他輕輕一吹,楓葉悠悠然地隨風(fēng)而起,輕柔得讓人心疼。
“還要多久?”他終于抬起頭,目光穿透云層,望向那片遙遠(yuǎn)的天空。
許欲清搖開折扇,瞥了一眼天色,又向前方看了一眼,無奈地嘆了口氣:“照這速度,怕是還得一個時辰?!?/p>
……
“御劍吧!”誰受得了這么漫長的等待!
“御劍我是可以,你可不行?!痹S欲清毫不畏懼他的目光,繼續(xù)說道,語氣中帶著幾分戲謔。
蘇寞沉默不語,心中卻清楚,自己早已不是從前的那個蘇寞了。如今的他,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樣,在天域境內(nèi)自由御劍。
時間就像一場捉弄人的游戲,越是渴望的東西,往往越難得到;越是想忘記的往事,卻總是銘記于心。曾經(jīng)以為觸手可及的美好,轉(zhuǎn)瞬之間便化為烏有,繁花似錦的歲月終究變成了今日的寒霜。
人生,仿佛也在這一刻走向了終點(diǎn)。他冷冷嘆息一聲,嘆息中夾雜著一絲嘲諷。
許欲清知道,他是在嘲諷他自己……
——“師尊,還有多久才到?”
從天域蒼穹宗一路趕來,一刻不曾停歇的辰彥四人,在楚生辭的一聲埋怨中終于停下腳步。辰彥始終不肯御劍,池凌生和殷苗苗也默默跟隨,只有楚生辭不一樣,與其這樣走幾天,不如御劍一天就到了。
“已經(jīng)在落日山峰境內(nèi)了……”辰彥淡淡地說。
都是山……連一個村莊的影子都沒見過。眼前只有幾座高山匯聚成的落日山峰,顯得格外寂寥。歇息片刻后,辰彥就繼續(xù)向前走,池凌生和殷苗苗跟在后面,楚生辭雖然不愿意再走,但在這荒郊野嶺,也只能跟著。
“師尊,前面好像有人?”殷苗苗的聲音突然響起,引起了辰彥的注意。他們停下腳步的那一刻,前方茫茫無際的黑暗中,傳來了輕微的腳步聲……越來越近……腳步聲從輕盈變得沉重,感受得到,對面的人在緩緩靠近,直到樹林中的草發(fā)出沙沙聲。
辰彥不說話,抬手就是一個火決打去,速度很快,往對面飛去?;鸹ㄩW爍的瞬間,照亮了前面人的臉,他的心瞬間沉入谷底。
前者反手一拍,硬生生接住了火決,隨后將體內(nèi)魔氣釋放,完全侵蝕了火焰。月亮恰好停在他們頭頂正上方,月光照亮了彼此的臉。
辰彥的心早已冰封……
他還是那個樣子,可卻褪去了少年的青澀,換上了一個冷淡的面龐。轉(zhuǎn)眼間,身邊的面孔早已換成了陌生人。
“師兄這一掌,是想置我于死地是嗎?”不等對面的人開口,蘇寞便冷冷地道,不留任何余地,“不過比起師兄這一掌,還是比昔年許家莊、白華山上所說的話,差遠(yuǎn)了!”
他所謂的意思就是,辰彥當(dāng)年說的話,可以比作是利劍,穿入了他的胸膛。而他當(dāng)年的話,也就是宣判了蘇寞是叛徒的那幾句話。
等了兩年多,終于等到了他,明明激動的心情在這一刻化為烏有,甚至有些不敢面對。
“前輩!”池凌生一眼都認(rèn)出來蘇寞,對他而言,蘇寞的這張臉,他一輩子都不會忘。
殷苗苗總覺得事情有些不對勁,師尊認(rèn)識的人,除了天域的修士,很少提過還認(rèn)識天域以外的人,她也沒有聽辰彥和他們說過,除了三位師叔,竟還會有一位!就連池凌生也認(rèn)識?!皫熥穑看髱熜帧?/p>
蘇寞盯著池凌生的臉,眉毛一挑,“令弟呢?”
池凌生只是眼里閃出一絲烏云,蘇寞立馬就知道意思了。
他嘲諷道:“沒想到天域這么多年來,竟還是這個鬼樣,連個孩子都護(hù)不好,真是失職?!?/p>
“的確是……我們的失職……”辰彥垂下眸,說了句實(shí)話。
“魔?不對!是妖?!”楚生辭呆愣了半天,反應(yīng)過來,指著他亂叫。
“喂喂喂,你干嘛指人!”許欲清見他指著蘇寞,而蘇寞的臉拉的老長,急忙打圓場,“看我們家小鳳凰,這么美得一張臉,這么棒的一身修為,還是我們少軒老祖,你指他干嘛???”
其實(shí)可以不用打的……
“許欲清!”這不打還比打了好,一打圓場,蘇寞的臉拉得更黑。
他把目光從許欲清身上移開,轉(zhuǎn)向了辰彥。
兩人相向?qū)σ?,有種說不出的宿命感。
“你怎么……會變成這樣?”
蘇寞的聲音一直是冷的,冷得讓人心里發(fā)涼:“不是你害得嗎?”兩年了,他的聲音,他的模樣都變了,聲音變得冷酷,一說話就能把人打到無底深淵,他的樣子也變得面不可視。
“師兄?好看嗎?”從他再次說話開始,辰彥開始直視他的全身,看著他血紅色的衣袍,手腕上的銀圈,脖子上的血痕,額上的血紋。然而在聽到這句話的時候,他的心一頓。
“這是我拿命,換來的。”
“師兄,是不是在你眼里,所有拿命換來的東西,才是好的?”
辰彥搖搖頭,沉寂了聽了那么久,他終于開口了。
“我走到了你想要的位置,你卻變成了我意外中的樣子?;貋戆桑∧?。”
他看到他瞳孔漸漸放大,在這一刻中變得有光,可他卻搖搖頭:“對不起,辰彥師兄,我可能再也回不去了?!?/p>
的確,他的路就像無返程的車,只有向前走,無法回頭,回頭了,他就不再是蘇子淵了……
他看著他的臉,勉強(qiáng)笑了一下,白華山事變后,他很少對別人笑,就算是笑,也都是在對方將死的時候笑,算作提醒??蛇@次,他的一笑,仿佛回到了從前。
兩人相繼轉(zhuǎn)身,就像剛見面一樣,不想再認(rèn)識對方,不想去直面對方時那樣,默默轉(zhuǎn)身,與此同時,也說出來不一樣的話。
都是三個字,都格外清晰。
一個是——
“對不起……”
另一個是——
“謝謝你……”
對不起,我們從知己,變成了敵人,成了不能相見的人。
謝謝你,告訴我世間道理,謝謝你,離開了我的視線。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