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中。
一場雪持續(xù)了幾個時辰,女子全身落滿了雪,一位身著黑衣,玄紋云袖的男子,傲然的坐在黑馬上。
女子抬眸對上那深邃而冷清的眼眸,又避開他的視線,那雙令人憎恨的雙眼是北幽的噩夢,他輕悠悠的下馬,走到她的面前。
骨節(jié)分明的手掐起她的下巴,逼迫對視。
“公主,哦,不,亡國公主,現(xiàn)在北幽慘敗于我昭浥,我看在當(dāng)初你救我,倘若你投靠于我,我興許能饒你一命。”
宋見離淺淺一笑,滿是諷刺。
“寧死不從?!?/p>
說著迅速抽出沈渡腰間的佩劍,她有一顆理智的心,身為公主,無論如何,她都是北幽的公主,當(dāng)鮮血流出她白皙的脖頸,沈渡心中一顫,眸中透露幾絲慌亂。
倘若云霧為你拭去一萬三千難,你可是命運三萬提明燈?
屬于我的霧何時才能降臨。
昭浥拿下北幽,而沈渡卻是春心已缺,他似乎發(fā)現(xiàn)了那顆心的歸屬。
“公主!”一位驚慌的聲音落入宋見離的耳畔,突然,她仿佛墜入水中一般,不能呼吸,她猛然的睜開眼,她沉溺在河水中,仿佛是一瞬間,便昏睡了過去。
仿佛是一場很長很長的夢。
庭院中落得積雪重重,寒風(fēng)吹過庭院的枯樹,吹至宋見離的心。
夢回上一世,宋見離是宮里最受寵的公主,她因一次錯誤的善良,救下了沈渡,因此,她也落入不可回頭的棋局,兩人日日相伴,沈渡也攢足了宋見離的信任,得到北幽的情報,得以通風(fēng)報信,落得亡國的下場。
若是重來一世,她定不會讓北幽落得亡國的下場,好在上天的眷顧,給了她重生的機會。
屋外大雪紛飛,同那日亡國的天氣一樣,她猛然乍起,望著熟悉而又陌生的屋子,仿佛從一場很長的夢醒來,她錯愕地盯著門,仿佛下一秒就要有人進來般。
突然,一位身著藍衣的女子進來,她愣住,驚訝道。
“公主!您終于醒了,嚇死奴婢了,您可還有不適之處,奴婢立刻再將李大夫喊來?!?/p>
宋見離凝視著眼前這位對她極為關(guān)心的人,她不禁回想上一世,這是她的貼身丫鬟觀蔻,為人正義直爽,毫不吝嗇,對她也是極其忠心。
難道我經(jīng)歷的僅是一場夢嗎?
不,重活一世,我怎可再次讓北幽入局。
宋見離沉默了一瞬,她淡然道。
“我這是……”觀蔻似是覺得宋見離因受驚而忘了,她接話道。
“昨日,您又偷偷跑出去,不料一位不長眼的車夫?qū)⒛驳?,您重心不穩(wěn)失足落入水中,好在一位公子救了您?!?/p>
一位公子?宋見離陷入了沉思,會不會是沈渡?
經(jīng)過上一世的教訓(xùn),宋見離終于看清了沈渡,善于謀劃,心比誰都冷。
逐漸到了夜晚,雪逐漸融化。
“快追!宮中有刺客闖入!”幾位士兵邊喊邊追,一位黑衣刺客在宮中屋檐上行云流水的跑著,后面士兵追的緊,她只好越到隔壁的屋檐,士兵一頭霧水,最后連刺客的身影也未曾看到。
近些年來,北幽逐漸衰弱,勢力也不如以前,到也讓昭浥鉆了空子,竟派了刺客來刺殺皇帝,好以得到北幽這個地方。
昭浥勢力逐漸強大,兵馬也精銳許多,開始攻打各個國,企圖拿下這令人渴望的江山。
江山權(quán)勢,敢問誰人不渴望?生在亂世,人人都在打天下,和親一事,待和親的公主也不過是枚棋子,生于戰(zhàn)國,世人皆知無論自己正處于哪個國,都無法預(yù)判誰會是坐擁天下的人,而在某些權(quán)貴豪門的眼中,平民百姓也只不過草芥。
不知是誰飛上屋檐,向那黑衣刺客射了一箭,正中右肩,她的步伐逐漸緩慢,只好逃進無人居住的房屋。
屋子內(nèi),滿是蜘蛛網(wǎng),灰塵四起,看樣子以前是個織坊,她的傷口血流不止,唇色愈發(fā)蒼白,她輕輕拔下箭,隨即扯下一塊布,簡單的將傷口包扎,又是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她匆忙躲到門后,透著門的縫隙看外面的情況。
“你們往左追,你們往右追,無論如何都要將刺客抓到!”
“是?!?/p>
腳步的聲音越來越小,士兵們也已離開,她踉蹌跑出屋子,捂著傷口,飛上屋檐,約莫一盞茶的時間,她進入了另一個屋子,屋子內(nèi)有許多人,看樣子與她一起的,簾子后坐著另一個人,他凜聲道。
“成功了嗎?”
她低下頭,羞愧道:“屬下無能,我本……”他憤怒的向她的方向扔了一個茶杯,厲聲道。
“紀竹,你是我最得力的手下,北幽逐漸衰弱,多數(shù)士兵都在邊境防守,宮內(nèi)戒備不嚴,你竟會失敗!你于我而言,已經(jīng)不重要了?!?/p>
他一個眼神,身旁強壯的男人從兜里拿出一個小瓶子,紀竹不敢反抗,男人粗魯?shù)膶⑵恐胁幻饕后w倒入紀竹的嘴里,隨之將她打暈。
“扔到北幽城外不遠處的林子,我自有用處。”
宋見離站在窗邊,望著皎潔的月亮,她不禁在此陷入沉思,沈渡,敵國唾棄的君候,來到北幽,在北幽謀生,他不被昭浥尊重,是因為他是庶出的,他想成為昭浥之主,后來,昭浥攻打北幽,他先是助昭浥,后而反殺,奪得皇位。
一月底的北幽時常見雪,宮內(nèi)也不如往日般熱鬧,城街小巷都因風(fēng)雪的襲擊而變得冷清。
庭院中,宋見離披上薄氅,氅上繡了幾朵梅花,臉頰貼著軟毛,衣襟圍了一圈狐毛,手凍的紅紅的,她伸出白皙的手接落下的雪花。
上一世的今天,宋見離救下了沈渡,便讓沈渡有了報復(fù)的希望。
沈渡,棋局開始了。
北城處的小巷,幾位強壯的男人將沈渡圍起來,每個人手中都拿著一根棍子,帶頭的那人拿著一根黑色皮鞭,狠狠的向沈渡身上打去,傷口愈發(fā)的紅,加上天的寒冷,更顯嚴重,讓人不忍直視。
宋見離在不遠處望著,上一世,善良害她入局,這一世,她將以這次善良作為誘餌,引沈渡入局。
她揚聲道:“你們要是還想活命,就趕緊住手!”幾人聽到這話,面面相覷,飛上屋檐跑走了。
她向沈渡走去,面前這人到是眉目清絕,眼眸深邃,白皙的臉凍得通紅,一襲青衣襯托得更加迷人,眼睛透露著與世俗隔絕的感覺。
“你叫什么名字?”
“沈渡,渡人渡己渡眾生,謝謝姑娘的救命之恩,我當(dāng)以涌泉相報。”
宋見離未曾見過沈渡渡眾生,不過一位滿心算計,腹黑冷漠的敵國質(zhì)子罷了,沈渡是敵國扔在北幽的質(zhì)子,像人質(zhì)又不是,因為沒幾人知道,更多的是他不過被拋棄而已。
接下來便是棋局的開端。
“沈渡”她溫柔的望向面前的人,“你可愿跟著我?”
棋局的開端,沈渡身為敵國的人,戒備心很緊,怎會因為宋見離的幾句話而信任,不過是裝裝樣子。
昭浥為了拿下北幽,費勁心思,先是刺殺,后是在北幽派來臥底,北幽曾是第一強國,后因算計逐漸衰弱,現(xiàn)如今,邊關(guān)很快支撐不住,朝廷也無更多的人防守,在邊關(guān)沖鋒的還有一位老將軍,宮內(nèi)沒了多少士兵,昭浥自是隨時可以拿下,或許是因為顧慮,因背棄北幽鉆空子而拿下北幽,多數(shù)不愿與他聯(lián)合怕有一日也會被滅國。
如今亂世,隨時都會出現(xiàn)一場戰(zhàn)事,僅能靠和親來維持國家間的關(guān)系,人人皆是戰(zhàn)事隨時推出送命的棋子。
可是,如今戰(zhàn)況,北幽勢不敵人,只能擴大兵力,培養(yǎng)精銳的士兵,可能上一回還在談笑,下一回就在戰(zhàn)場相見,如今何人不想拿下江山,獨享權(quán)勢。
“以后我便跟著你?!?/p>
宋見離嘴角露出不可察覺的笑意。
春雪日漸融化,天色正暖,春光乍泄,長廊內(nèi),燭光搖曳,一陣優(yōu)雅的笛聲響起,令人晦澀迷離。
“喂!今日陽光正好,恰好適合狩獵,你覺得如何?”聲音破滅這美好的一瞬,他抬眸向聲音來源望去,一位身著白色長袍,胸前金龍點綴的男人傲然地向陳書肆走來。
“小王爺今日饒有興致,又來尋我狩獵?!?/p>
“自是?!标憶Q笑得得意而又放肆。
一支箭向天空射去,精準射死一只烏鴉。
陳書肆常和陸決相約在樹林狩獵,不過,陳書肆的技術(shù)比陸決略勝一籌,剛剛那發(fā)箭自是他射的。
陳書肆見射中了,便向前走,去找那只烏鴉,他愣住,那只烏鴉掉在了地上,但身旁卻有一位黑衣姑娘,碎發(fā)遮住了半張臉,但依舊能看出白皙無瑕的臉。他半跪在她的身畔,先是用手探探鼻息,確保還是活的。
他的手臂穿過她的臂下,環(huán)住她的腰身,輕輕地抱起,陸決正尋找著陳書肆,剛準備喊他的名字,瞥到他懷中抱著一位姑娘,他調(diào)侃道。
“這……是誰???”臉上掛著晦澀的笑。
他輕描淡寫道:“剛剛在地上見她昏迷,還活著,小爺我大發(fā)善心,就撿回來了。”
“真是掃興,罷了罷了,你先照顧你的小姑娘,我們來日再約。”
陳書肆步伐緩慢,輕輕的抱著將她送上馬車,便招呼車夫啟程回府。
府外,他抱著這位撿到的姑娘進府,府中的丫鬟們便開始竊竊私語,交頭接耳的討論著。
“誒?這位小女娘是哪位怎么從未見過。”
“哎呀,小聲點,一會兒被聽到了可就麻煩了?!?/p>
接著,陳書肆便一言不發(fā)的盯著這幾位“大嘴巴”丫鬟,幾位丫鬟嚇破了膽,低頭不語,好在,他也未曾指責(zé),靜靜地向西屋走去。
西屋,同陳書肆一個庭院相反方向的屋子,此屋無人居住,卻日日派人打掃。
“咳咳”一陣咳聲落入陳書肆的耳畔,床上的人猛然坐起,望著眼前陌生的房屋和陌生的男人,驚愕的盯著陳書肆,夾帶這幾分戒備打量著屋子。
“喂,你醒了?”
“你是誰?這又是哪里?”她凜聲道。
他見眼前的姑娘很有戒備心,他寬慰道。
“小爺我救了你,你不感謝我?”陳書肆傲嬌道。
“我為何謝你,你是誰?這是哪?”
“我倒還想問問你,你是誰?”陳書肆傲然道。
“我……”她遲疑道,“我不記得了?!?/p>
陳書肆十分驚訝。
“你可是失憶了?要不以后跟著我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