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世上可怕的人許多,但清醒的瘋子,此刻顯得尤為可怕。
任誰也沒有想到,袁琦會親手殺了親父。
只這么一刀,不分敵我,所有人都不再敢違抗他的命令。即便是袁氏族長,也被震得不輕,輕易不敢再開口,更不敢拿什么宗族一家的話去試圖勸說袁琦“回頭是岸”。
當然,同時傳開的,還有袁琦的兇名。
便是馬文才,也在回書院上課的那日早上,見到了一身血氣的朋友。
“非要自己動手嗎?”他問。
袁琦笑了,“我想殺他很久了?!闭麅奢呑樱沤o他一刀,便宜了……
望見袁琦笑的不止馬文才,但沒有懼怕的,卻也只有一個馬文才。
所以,連同馬文才一起,他們倆被整個書院的人孤立了。
更準確來說,是畏懼。
但,隨著這些畏懼而來的,是公主殿下設(shè)宴為他們接風(fēng)洗塵。
宴會之上,袁琦又見到了他從陳郡謝氏“請來”的客人,臉色不算好,身旁還有謝道韞默不作聲。
不止是陳郡謝氏,還有瑯琊王氏的人,看著像是個德高望重的,臉色更是難看,身后守著端午假日之前就不見人影的玄英。
馬文才驚訝的,是王藍田居然也來了,瞧著變了不少,少了許多紈绔氣,看著倒像是個真正的藍田候了。
不過,宴會之上,唯一在笑的,只有公主。整場洗塵宴,估摸著真吃得高興的,除了公主殿下也就只能再算上一個袁琦了。
誰能笑得出來呢?
公主殿下話說得明白。
日后,世家將不再是世家。
也許十年不行,或許百年也不行,可這位的眼里,堅決之色實在是太過濃厚,任誰都知道她不是在說笑。
可偏偏,在座的,都是出身世家。
包括公主殿下自己,亦是出身世家!
宴會結(jié)束得匆匆。
馬文才本想留了下來找殿下說些話,卻被女衛(wèi)玄云送了出去。
從玄云口中,他知道了一些事。
譬如,除了建康之外,晉內(nèi)所有的城池都已易主。
法子么,很簡單。
民心啊……真是個難以琢磨卻又容易利用的東西。
只是一句“分地”的承諾,連地都還沒見著,卻讓這些人趨之若鶩,甘愿被利用……
如今,建康城內(nèi)的人倒是只被圍了起來,可城里的人,心情恐怕只比三日前突然被圍起來的那些世家大族和實權(quán)將軍們更差。
可那又如何呢?與其讓其他人打著旁的名義忽悠百姓跟著他們造反,造這個名義上還是司馬天下的反,倒不如讓她自己先來!
后山別院,司馬寰輕輕擦拭著一柄長弓,“你們說,王家那幾個老東西還能穩(wěn)幾天?”
玄云向來對這些不敏感,索性默不作聲。玄英今夜在宴席上露面之后就又領(lǐng)了差事下山了,短時間內(nèi)不會回來。玄影……她已是公主親封的瑯琊郡郡守。
是以,玄月想了想,小聲道:“主子既然故意沒阻攔他們通信,想來最多不過三日,他們就會急著想見您了?!?/p>
“三日?差不多吧?!彼抉R寰笑了一聲,“比起他們,更急的人也該來了?!?/p>
像是為了印證這話一樣,女衛(wèi)羅翡突然門外稟報:“主子,山長求見?!?/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