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八一湊近一看，果然見帛書邊緣畫著與羊皮卷相似的山川輪廓，只是多了數(shù)道紅色線條，像血管般貫穿整個地圖。

張海宣蹲下身，用手指點了點其中一道最粗的紅線：“這是子母河的暗涌，直通獻王墓的水眼，咱們要找雮塵珠，得從這兒走?！?/p>

王凱旋盯著赑屃背上的鎮(zhèn)靈圖，忽然咂舌：“這老石頭龜?shù)故嵌?，知道咱要找路，自己爬出來送地圖了？”

赑屃背負的石碑上，陵譜圖文交錯，記載頗豐。楊雪莉先用相機將全貌一一拍下，又細致地拓了片，打算路上慢慢研究。開篇便詳述“獻王墓”的建造始末，連陪陵部分也有記載，只是文句古奧晦澀。她逐字辨認著，讀給胡八一和王凱旋聽，可到了最后幾幅圖時，卻不由得蹙起了眉。

一旁的張海陽正聽得入神，見她忽然停了，便湊上前去打量：“這是水文圖，你不認得？”

楊雪莉搖搖頭。

“這是甲骨文的一個分支，專用于墓碑記載?！睆埡ｊ柕?，“我來給你譯譯。”

他清了清嗓子，將上面的內(nèi)容娓娓道來：

陵譜開篇說，古滇國原是秦始皇設下的三郡。秦末楚漢相爭，天下大亂，三郡首領便采取閉關之策，阻斷與北方的往來，自立為國。后來漢朝定了天下，卻因北方匈奴的威脅自顧不暇，始終沒功夫理會滇王。

到了古滇國末期，受北方漢帝國的壓力日漸加劇，國事衰敗，人心渙散。漢武帝向滇王索要上古神物“雮塵珠”，國內(nèi)為此爆發(fā)激烈分歧。獻王帶著真正的“雮塵珠”脫離滇國，遠遁至滇西的崇山峻嶺中，剩下的滇王只得將一枚“影珠”獻給漢武帝。

聽到這里，楊雪莉難掩激動：“我最擔心的一個問題總算厘清了！歷史上武帝的陵墓曾被農(nóng)民軍挖空，傳說陪葬的雮塵珠就此流落民間，這段記載與獻王墓的時間總對不上——原來只是枚冒充的影珠！”

張海宣則搖頭道:“茂陵里沒有雮塵珠就連影珠也不在里面。”

胡八一:“？你們張家有記載？”

張海宣笑而不語而是示意張海陽繼續(xù)翻譯。

據(jù)說這雮塵珠是地母所化的鳳凰，自商周時起，便被認為能助人修煉成仙、脫胎換骨，只是需在特殊地點才能發(fā)揮奇效。周文王曾將這些奧秘詳細記于天書之中。

只是這些機密向來被統(tǒng)治階級掌控，幾乎所有君主都渴望借它成仙得道、長生不死，以保萬年江山，故而都拼盡全力破解雮塵珠的秘密。秦末時，這件神物流落到滇南，獻王正因舍不得它，才離國而去，想在深山里尋一處寶地修煉成仙——獻王墓的位置，便是風水術士眼中的“神仙洞府”。

……

旁邊的張海宣湊近張起靈，壓低聲音問：“家里樓里的雮塵珠，是不是就是這枚影珠？”

張起靈點頭，聲音平淡卻帶著幾分低沉：“原本是沒有的。后來世界相合，這枚影珠才顯現(xiàn)出來。當年武帝研究許久，也沒找到用鳳凰膽成仙的法子，便求到張家，想用這影珠換一枚增壽丹?！彼D了頓，補充道，“增壽丹里的主料原是家族給外族人轉(zhuǎn)換長生血脈的藥引，需配其他藥物才能穩(wěn)固血脈。單獨服用，頂多增壽五十年，卻沒法恢復青春。”

“結果那增壽丹被人偷了，才引爆了歷史上的巫蠱之亂?！?/p>

張海宣咂咂嘴：“用一枚假貨換走增壽丹，怎么看都是咱們虧了?！?/p>

張起靈嘴角難得漾開一絲淺淡的笑意，聲線平穩(wěn)卻藏著幾分意味：“當年族里人都心知肚明，自然清楚真正的雮塵珠藏在何處。說起來，倒是武帝虧了。真正的雮塵珠，原是蛇神的眼珠；而這影珠，據(jù)師傅所說，是西王母自上界攜來的鳳凰內(nèi)丹，可比雮塵珠更顯神奇。若能用得其所，足可造就另一個長生家族，可惜這個世界限制了人的見識和手段，終究參不透其中玄機，任憑至寶蒙塵自晦，終究是有眼不識金鑲玉，讓這顆鳳凰內(nèi)丹落得明珠暗投的境地，成為雮塵珠的替代品。

萬幸張家當年將它取回，否則落入那什么“汪家”之手，他們怕是要提早出世。到那時，便不是什么偽造的血脈，而是貨真價實的鳳凰血了?！?/p>

張海宣聽完，唇邊泛起一抹淡然的笑意，語氣里帶著幾分篤定：“我倒覺得，你未免有些高看他們了。即便真得了那鳳凰血脈，以汪家人的囂張性子和行事路數(shù)，怕是還未興盛就會敗亡?！?/p>

張起靈怔了怔，想起以前，淡淡道:“也對?！?/p>

就在此時，赑屃忽然發(fā)出一聲低沉的嗡鳴，背甲上的符文驟然亮起猩紅光芒，將整幅鎮(zhèn)靈圖映照得仿佛活了過來。

一道縹緲光影自圖中浮現(xiàn)，只見一座窮盡天下莊嚴氣象的壯麗宮殿，正懸浮在漫天霓虹云霞之上——月城巍峨、角樓崢嶸，內(nèi)城、瘞碑、闕臺、神墻、碑亭、祭殿、靈臺錯落有致，一應俱全。殿宇之下不見山丘基石，唯有數(shù)道霞光虹影托舉，凌空步煙，四周更有飛龍盤旋護持，一派超凡脫俗的神仙樓閣氣象，直令人目眩神迷。

再往下看，玄宮之下的神道赫然入目。道旁山嶺綿延起伏，高聳的峰巒森然矗立，更襯得空中樓閣愈發(fā)威嚴?？催@地勢走向，這條神道想必就是那條名為“蟲谷”的溪谷了。

“凌云天宮！”胡八一與楊雪莉異口同聲地驚呼，眼中滿是震撼。

一旁的王凱旋早已按捺不住興奮，搓著手嘿嘿直笑：“就沖這宮殿的排場，里頭的陪葬品指定少不了！這回咱哥幾個總算沒白來，保管能滿載而歸！”

張起靈臉色微變：“地脈動了，不能久留?！彼焓謱⒉瘯鴱内P屃背上取下，卷好遞給胡八一，“快走，尸蟞還會再來！”

眾人不敢耽擱，跟著張起靈往密林深處走。張海宣則被張海陽追問，小聲敘述他們在樹上的經(jīng)歷。

胡八一回頭看了眼那尊留在泥里的赑屃，只見它正緩緩沉回黑泥中，背甲上的紅光也漸漸熄找滅，仿佛從未出現(xiàn)過。

“這夫妻榕和赑屃，到底是啥關系？”王凱旋一邊走一邊嘀咕，“難不成是獻王埋在這兒的路標？”

張海宣語氣平淡得像在說一件與己無關的舊事：“是鎮(zhèn)靈。那不是活物，不過是赑屃褪下的軀殼罷了。王侯下葬，慣用活人殉夫妻榕，再請赑屃鎮(zhèn)住地脈——一來防盜墓賊，二來鎮(zhèn)墓主尸身，怕的是日久尸變，壞了陵寢風水。方才玉棺的共生系統(tǒng)被我們破壞，榕樹一倒，風水局一破，鎮(zhèn)靈圖自然藏不住了?！?/p>

胡八一揣著懷里的羊皮卷，指尖能摸到鎮(zhèn)靈圖上凹凸的紋路，心頭那股違和感越來越重，忍不住咂舌：“獻王要是真想把墓穴藏得嚴嚴實實，何苦留下這么多明里暗里的線索？倒像是……生怕旁人不著，故意在前面引路似的?！?/p>

張海陽冷笑:“不過都是將死未死之人求一個解脫！”

張海宣聞言沉默片刻，目光掃過周圍被腐葉覆蓋的土地，仿佛能穿透土層望見那些深埋的枯骨，緩緩開口：“解脫？哪有那么容易。這些帝王梟雄，一生汲汲營營，踩著萬千枯骨登上帝位，臨了又妄圖逆天改命求長生，早已把魂魄都賣給了執(zhí)念。所謂的‘解脫’，不過是用更多人的血肉鋪就的另一條死路罷了?！?/p>

本章有些私設，勿考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