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凱旋沒好氣地拍了他一把：“你當(dāng)人家是來逛菜市場呢？這無人區(qū)里前不著村后不著店的，好肉比黃金還金貴，這是為路上保命備著的，懂不懂？”

這時張起靈抬眉淡淡道:“……家里有人想吃！”

王凱旋: “小哥，你怎么能拆臺？”

張海宣單手搭在張起靈肩上埋頭悶笑，“是海陽他們愛吃。我們出來接活，他在家里認(rèn)真干活。去年家里附近特產(chǎn)都被族長包圓了作為張家過年節(jié)禮，這次來到這里我們就買些特產(chǎn)回去犒賞他！”

張海清點頭，見村民都裝好了，銳利的眉眼一下子柔和了許多，用藏語告訴村民送到旅館。

胡八一這時走上前，沖張起靈伸出手，語氣帶著幾分熟稔：“久等了，路上耽誤了幾天?！?/p>

張起靈只淡淡看了他的手一眼，微微點了點頭，聲音平靜無波：“剛合適，東西都備齊了，吃了午飯就出發(fā)?！?/p>

幾人點頭應(yīng)下，結(jié)伴返回雪域旅館。

眾人七手八腳地將裝備分門別類打理妥當(dāng)，就著滾燙的酥油茶嚼了些風(fēng)干牦牛肉和青稞餅充當(dāng)午飯，便即刻動身前往古格遺址。

抵達(dá)時已近黃昏，藏地的暮色總帶著種驚心動魄的美。夕陽像枚燒紅的金盤懸在天際，仿佛踮腳就能觸碰，將最后幾縷熾烈的紅光斜斜潑進殘破的古城。斷壁殘垣在霞光里拉出長長的影子，本就荒蕪的遺址更添了幾分蕭索，連風(fēng)都卷著千年塵埃的味道，掠過耳畔時帶著細(xì)碎的嗚咽。

說是王城，卻連半分王宮的痕跡都尋不見。周遭的房屋洞穴早已塌成土堆，殘磚碎瓦間長滿了枯黃的野草，只剩一片狼藉的廢墟。反倒是城中散落的幾座寺廟，竟奇跡般地保存完好——墻體雖有斑駁，飛檐斗拱卻依舊挺立，檐角的銅鈴在風(fēng)中輕輕搖晃，偶爾發(fā)出清脆的聲響，在一片頹敗中顯得格外扎眼，像被時光格外偏愛的遺珠。

胡八一瞇眼打量著最顯眼的那座寺廟，眉頭微挑：“這光景，確實透著邪乎?！?/p>

幾千年風(fēng)霜雨雪，就算當(dāng)年建造時再精巧牢固，也經(jīng)不起歲月這般磋磨。比起他們曾踏足的精絕古城神廟，這里的完好程度簡直不合常理，仿佛有雙無形的手在護著這些佛堂，將時光都隔絕在外。

楊雪莉順著他的目光望去，視線掠過坡上靜靜佇立的三人——夕陽在他們身后織就一片橘紅的光暈，將身影拓得愈發(fā)挺拔，像三尊沉默的石像。她輕聲道：“事出反常必有妖，咱們都打起十二分精神來?！?/p>

眾人跟著鐵棒喇嘛穿過廢墟，腳下的碎石發(fā)出“咯吱”聲響，終于找到了傳說中的輪回廟。這座廟格外高大，屋頂雖塌了半邊，露出黑洞洞的椽子，主體卻依舊穩(wěn)固。主殿正中的穹頂繪著一只巨大的眼球，瞳孔漆黑深邃，仿佛能洞穿人心，四周環(huán)繞著姿態(tài)各異的神佛畫像，色彩雖已暗淡斑駁，卻仍能看出當(dāng)年筆觸的精妙。

明叔的高原反應(yīng)來得又急又猛，剛進廟門就捂著胸口蹲在地上，臉色發(fā)白如紙，趕緊掏出氧氣袋猛吸幾口，胸口起伏漸漸平穩(wěn)，臉色才稍緩。

張起靈三人沉默地站在廟門口，目光掃過殿內(nèi)的壁畫，不知在想些什么，周身仿佛籠罩著一層無形的屏障。

胡八一和鐵棒喇嘛則湊在一起，對照著隨身攜帶的經(jīng)書研究穹頂?shù)睦L畫，又結(jié)合天授長詩與尋龍訣的記載，再對著藏區(qū)地圖反復(fù)推演，指尖在地圖上的喀拉米爾山口附近重重一點——九層妖樓的位置，終于確定了。

這邊剛有眉目，張海清修長的手指正轉(zhuǎn)著三枚黃銅卦錢，銅錢碰撞發(fā)出“叮鈴”的清脆輕響。他側(cè)頭對張海宣笑道：“這廟里藏著間密室，里頭有些零碎玩意兒，要不要跟他們提一句？”聲音不高不低，像投入靜湖的石子，恰好能讓殿內(nèi)眾人聽清。

胡八一眼睛一亮，剛要開口問“密室在哪兒”，就聽明叔那邊突然傳來“咔嚓”一聲脆響，緊接著是“轟隆”的巨響，震得殿內(nèi)塵土簌簌落下，嗆得人直咳嗽。

眾人急忙回頭，只見明叔剛才還靠著一根斷裂的石柱吸氧，聽聞?wù)业搅肆昴刮恢?，頓時來了精神，忙讓阿東扶他起來。誰知他剛一使勁，那本就松動的石柱竟應(yīng)聲斷裂，帶著呼嘯的風(fēng)聲砸向旁邊的土墻。那墻本就年久失修，被石柱一撞，當(dāng)即破開個大洞，煙塵瞬間彌漫開來，遮得人睜不開眼。

“喏，密室這不出現(xiàn)了？”張海清抬了抬下巴。

那邊王凱旋往后退了兩步，揮著袖子扇開面前的灰：“明叔，你這身子骨可以啊，剛才還半死不活的，這力氣夠能砸墻的！”

“胖仔瞎說什么呀！”明叔捂著心口直喘，臉色又白了幾分，“是柱子自己松了，阿叔可沒使勁……這廟不會塌吧？”

此地的土石本就松軟，經(jīng)這么一撞，墻體簌簌往下掉渣，確實有坍塌的風(fēng)險。胡八一想招呼眾人先退出去，煙塵卻已漸漸落定，倒塌的墻后赫然露出一間密室的入口，黑黢黢的洞口像只沉默的眼。

借著從洞口透進來的天光，能隱約看見密室里擺著一尊三眼四臂佛像。佛像頭戴化佛寶冠，冠上鑲嵌的寶石雖蒙了塵，仍泛著微光；盤膝端坐在蓮臺之上，衣紋褶皺雕刻得栩栩如生。整座佛像金光閃閃，仿佛純金打造，在昏暗中流淌著溫潤的光澤；三只眼睛更是奇特，并非銀器，反倒像是某種銀色寶石，在光線下閃著清冷的光。

金銀兩色交織，在昏暗里明明滅滅，透著一看就很值錢的珠光寶氣。

王凱旋盯著那尊金佛，眼睛都直了，喉嚨里忍不住發(fā)出“咕咚”一聲，手癢得厲害，恨不得立刻沖進去抱在懷里。但他扭頭瞥見張起靈三人仍在低聲交談，只能硬生生按捺住躁動，訕訕地退到后面，嘴里卻還嘀咕著：“這玩意兒，得值老錢了……”

再細(xì)看，金佛身上纏著一條粗重的鐵鏈，鏈環(huán)銹跡斑斑，卻依舊結(jié)實，鏈尾連接著后面一扇黑鐵大門。門上貼滿了暗紅色的神秘符文，邊角已卷翹發(fā)黑，透著股說不出的陰森不詳，讓人望而生畏。

胡八一剛要邁步進去瞧瞧，卻被鐵棒喇嘛一把攔住。

老喇嘛往密室里望了一眼，眉頭緊鎖如川：“且慢，此地怕是輪回宗的地獄城所在，兇險得很，切不可輕易踏入?！?/p>

楊雪莉也點頭附和：“這地方，之前來過不少尋寶人，不可能沒人發(fā)現(xiàn)這尊佛像?！?/p>

是啊，這尊佛像一看就價值連城，那些尋寶人怎會放過？其中定有蹊蹺。

王凱旋瞬間會意，咂舌道：“所以說這佛像有貓膩，或者這里肯定有什么不對！那些尋寶人沒帶走佛像，肯定時因為帶不走，至于為什么帶不走……”

胡八一喃喃道：“可能是因為動了不該動的東西，再也走不出去了?！?/p>

三人死死盯著佛像的背后，那扇緊緊關(guān)閉著的門。

胡八一又回頭看向小哥他們：張起靈神色淡淡，眸子里沒什么波瀾，看不出想法；張海清微勾唇角，眼里帶著幾分興味，竟像在看好戲；只有張海宣沖他輕輕搖頭，鏡片后的目光很是清明。

鐵棒喇嘛對藏地宗教典故知之甚詳，既然他極力勸阻，又見張起靈三人也無意探尋，最后胡八一三人便按捺住好奇心，招呼眾人找來石塊，七手八腳地把破洞胡亂砌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