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雪莉的目光死死鎖在那些石壁上的眼睛圖騰上，眉頭擰成了一個疙瘩，指尖無意識地攥緊了衣角。“不對勁，”她忽然開口，聲音里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這是第四種眼睛圖騰。你們仔細看——”她抬手指向其中一處，“這些眼睛的瞳孔里，都有一圈極細的凹槽，像被什么東西生生鑿出來似的……”

眾人順著她指的方向看去，果然見那些石刻的瞳孔邊緣，環(huán)繞著一圈幾乎與石色融為一體的淺溝，若非她提醒，根本難以察覺。楊雪莉盯著那凹槽，眉頭皺得更緊，“我肯定在哪見過這種紋路，就在……”她的話卡在喉嚨里，腦海中閃過無數(shù)破碎的畫面，卻怎么也抓不住那個關鍵的記憶點，急得額角滲出了細汗。

“鬼母的眼珠?！?/p>

張起靈的聲音毫無預兆地響起，平靜得像一潭深水，卻像一道驚雷炸在眾人耳邊。胡八一和王凱旋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里看到了震驚——難怪楊雪莉覺得眼熟，那鬼母眼珠里纏繞的血絲紋路，可不就藏著類似的凹槽嗎？

“這石像里頭是空的？”王凱旋的大嗓門打破了沉默，他舉著手電筒湊近石柱，光線順著石縫鉆進去，隱約照出里面的輪廓。眾人湊近一看，不由得倒吸一口涼氣：那高大的石像內部竟被徹底掏空，光線掃過之處，一幢斑駁的木石塔樓赫然在目，借著微光能看清它有好幾層，向上延伸進石像深處，向下則隱沒在黑暗里，不知通向何方。

王凱旋踩著腳下布滿裂紋的石梯，探頭往上下兩個方向望了望，扭頭問道：“小哥，咱是往上探探，還是往下瞅瞅？”

“下?！睆埡Ｐ穆曇艉啙嵗?。

張起靈也點頭贊同，因為張家人對危險的直覺向來敏銳，下方黑暗中——那里的氣息，有些太不對勁了，他們需要去確認是什么才行。

幾人不再猶豫，打開手電筒魚貫而下。石梯又陡又滑，布滿了青苔，走了約莫兩層，腳下終于踏上了平地。盡頭的石門早已被暴力破壞，斷成兩截的門軸歪歪斜斜地嵌在石壁里，地上散落著碎石和腐朽的木屑，顯然曾有人強行闖入過。

跨過破損的石門，一股混合著塵土與腐朽的氣息撲面而來，嗆得人忍不住皺眉。這是一個詭異的空間，不大的石室里堆滿了散落的骸骨，幾十堆白骨雜亂地分布著，有的顱骨滾落在地，空洞的眼眶對著入口，仿佛在無聲地訴說著什么。

張海宣看過骨頭上的痕跡，“沒有外傷，”胡八一蹲下身，拿起一截腿骨看了看，“也沒有中毒的跡象，骨頭是干凈的?！睆埰痨`點了點頭，目光掃過那些骸骨堆疊的形態(tài)，“他們是坐著等死的?！睍r間太久，肌肉腐爛，骨骼失去支撐，才會從坐姿倒塌，形成如今一堆堆的樣子。

眾人的目光落在石室中央的地面上，那里刻著一個巨大的眼睛圖騰，只是圖騰的瞳孔處赫然裂著一道縫隙，像是被人硬生生劈開的。而在那裂開的瞳孔中央，放著一個黑沉沉的半圓球體，約莫拳頭大小，表面光滑，透著一股說不出的寒意。

胡八一上前，用工兵鏟輕輕刮了刮那半圓球的表面，一層黑色的附著物被刮掉，露出下面溫潤的質地，竟和之前在黃魚山峰見到的玉石一模一樣。只是這玉石內部，布滿了絲絲縷縷的紅痕，像是干涸的血跡滲了進去，看得人心里發(fā)毛。

“是人血?！睏钛├虻穆曇粲行┌l(fā)沉，她湊近聞了聞，那股若有若無的腥氣，絕不會錯。

就在這時，王凱旋的大嗓門從石室深處傳來：“小哥，老胡，你們快來看！這里有幾間牢房，里面好多黑色的骨頭！”

眾人聞聲走了過去，只見石室盡頭的石壁上開鑿出一個個洞屋，每個洞屋都裝著銹跡斑斑的鐵門，鐵條上還掛著腐朽的鎖鏈，活像一間間囚牢。透過鐵門的縫隙往里看，每個洞屋里都堆著幾具骸骨，密密麻麻的，看得人頭皮發(fā)麻。

張家人自幼學習縮骨，摸骨，和各色尸體打交道，可以說對骨頭的敏感度遠超常人。

張海宣的目光只在那些骸骨上一掃，就斷定：“這些都是十五歲到二十歲之間的少女的尸骨?？催@骨頭的顏色，黑得發(fā)烏，顯然是中了劇毒而死的?！?/p>

“用少女來祭祀？”胡八一皺緊眉頭，心里升起一股寒意，“魔國什么樣的祭祀，要這么多年輕姑娘的命？”

楊雪莉的臉色格外難看，她指著那些洞屋，聲音里帶著壓抑的憤怒：“這些女孩，恐怕就是被選來給鬼母借尸重生的祭品。”她頓了頓，語氣里充滿了諷刺，“父母親手把女兒送進這囚牢，看著她們受折磨，甚至為此感到榮幸。這簡直是……”她話說到一半，實在說不下去，只覺得一陣荒謬又悲涼。

她又指向后面幾個更大的洞屋，里面的尸骨更多，而且大多沒有腐爛，變成了干尸，皮膚緊緊貼在骨頭上，面容扭曲猙獰，像是臨死前承受了極大的痛苦。更詭異的是，那些干尸的皮膚呈現(xiàn)出一種暗沉的金色，在手電筒的光線下泛著詭異的光澤。

“這些是死于鬼眼詛咒的?！睏钛├蛏钗豢跉猓忉尩?，“中了鬼眼詛咒的人，活不過五六十歲。臨死前血液會變成黃色，呼吸越來越困難，最后全身皮膚會呈現(xiàn)出這種暗金色，死狀極其痛苦。”

石室里的寂靜像化不開的墨，只有幾束手電筒光在慘白的骸骨與猙獰的干尸間游移，將他們臉上的凝重映得愈發(fā)深沉。那些年輕的生命，無論死于穿骨的劇毒還是蝕魂的詛咒，終究都成了這詭異祭祀場里無聲的犧牲品。想到這里，連向來咋咋呼呼的王凱旋都斂了所有嬉皮笑臉，只是垂著眼，望著腳邊一堆歪倒的骸骨，眼神里翻涌著復雜的情緒——有憤怒，有惋惜，還有一絲難以言喻的沉重。

張起靈、張海宣與張海清三人抱著武器事不關己的站在石屋入口，面色沉靜得如同亙古不化的寒冰，目光掃過室內的慘狀時，眼底卻是平靜。

不過……

張海宣的視線落在石室中央那個黑沉沉的半圓球體上，眉頭微蹙，用只有三人能聽見的聲音低語：“這東西散發(fā)的能量很古怪，時強時弱，像藏著活物似的。你們看這形狀——倒像是顆被剝了殼的人類大腦?！?/p>

剛才他們剛踏進門時，這黑球便陡然釋放出一股無形的能量，像一張網似的將他們牢牢鎖定。但那能量并無惡意，更像是一種警惕的注視，緊緊盯著他們的一舉一動，帶著明顯的戒備。張海宣能感覺到，那能量的另一端藏著某種意識，此刻正屏息凝神地窺伺著，仿佛只要他們稍有過激舉動，對方就會立刻抽身逃遁，消失得無影無蹤。

“那是蛇神的大腦?！睆埰痨`的聲音輕輕響起，平靜無波，“蛇神的尸骨，就在這地下?！?/p>

張海清聞言，忍不住抽了抽嘴角，語氣里帶著幾分難以置信：“族長，您這話……怕不是哄我的吧？”

他側耳細聽，仿佛能聽到地底深處傳來的能量流動聲，“我都能感覺到，地下有股源源不斷的巨大能量往上涌，那能量磅礴得像座山，怎么可能只來自這么個拳頭大的東西？蛇神的大腦，未免也太小了些？”

這話問得張起靈一時語塞，他望著那黑球，眸色深沉，最后還是點頭道:“那就是蛇神的大腦！”片刻后，他轉頭看向正在仔細探查牢房的胡八一三人，見他們已經檢查完最后一間洞屋，便開口問道：“里面的情況，都看清楚了？”不帶三人說話又道：“看清楚了，就去上面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