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心頭忽然涌上一個念頭:這般恐怖的天授威壓,對族內(nèi)麒麟血最精純的少族長竟似毫無影響,甚至還有余力護住他們。若是如此,這一代族長往后必能擺脫天授的隨意侵擾... 更多精彩內(nèi)容,盡在話本小說。" />
他們心頭忽然涌上一個念頭:這般恐怖的天授威壓,對族內(nèi)麒麟血最精純的少族長竟似毫無影響,甚至還有余力護住他們。若是如此,這一代族長往后必能擺脫天授的隨意侵擾,以清明之姿執(zhí)掌家族,張家內(nèi)部或?qū)⒂瓉頂?shù)千年未有的安穩(wěn)。
這念頭剛落,張玄策仿佛背后長了眼睛,頭也不回地開口,聲音穿透尚未散盡的冰冷空氣,清晰地傳到兩人耳中:“不是不受天授影響,是這天授的主體,其精神力壓不住我們?!?/p>
聽到少族長回答,兩人又是一驚,他們沒說話,少族長怎么知道!
“應(yīng)是這里的環(huán)境所致可能是這墓主人的手段才能讓我和海棠清晰感知你倆的想法。”
張正坤與張景則又是默默對視一眼。
海棠看著好笑,在一旁補充剛才未說完的話題,語氣里帶著幾分漫不經(jīng)心的調(diào)侃:“說白了,天授這東西,得我們主動解開精神海才會起效。我和他可不想變回咿呀學(xué)語的小孩,被你們這些長輩圍著看笑話,自然犯不著遭這份罪。”
張景則聽得稀奇,終于忍不住問:“少族長,那您小時候的離魂癥嗜睡……莫非……?”
張玄策聞言,腳步微頓,不自然地輕咳了兩聲,耳廓微微發(fā)燙,顯然不愿多提。
海棠卻笑得眉眼彎彎,替他答道:“那時候啊,是他的肉體和靈魂還沒完全適配,像兩件勉強拼湊的器物,總有些磕磕絆絆,運轉(zhuǎn)不暢,所以看著才有些憨傻嗜睡。我當年也差不多,只不過表現(xiàn)出來是體弱罷了?!?/p>
她說著,眼角的余光瞥見張玄策耳根泛起的淡淡紅暈,忍不住偷偷彎了彎唇角,眼底閃過一絲促狹的笑意。
馬燈的光暈恰好落在他側(cè)臉,將那瞬間的不自在映得清晰——下頜線繃得緊緊的,睫毛微微顫動,倒把進來之后的沉穩(wěn),恢復(fù)了幾分十七歲的少年氣。
張玄策心里則道:說中了一部分,主要還是他被天道打殺,以為只余殘魂轉(zhuǎn)世到低等世界,沒有靈氣,無法修煉,也找不到回去的路,心灰意冷下,不想融合魂體和身體,裝傻咸魚的表象罷了!直到看見了與莫夜一模一樣的海棠后,也看見了自己的命數(shù),他才改變心態(tài)……
“你們先歇歇,緩口氣?!睆埿哒Z氣帶著幾分生硬地轉(zhuǎn)開話題,目光落在柱子上懸掛著的鈴鐺上。
他抬手輕輕捏起其中一只,那鈴鐺小巧玲瓏,不過母指大小,表面刻著細密的云紋與鳥篆,與張家人平時用的的青銅鈴樣式截然不同——家中的鈴鐺通體青黑,帶著歲月侵蝕的斑駁,而這些鈴鐺卻泛著瑩潤的銀光,像是被精心養(yǎng)護過。
觀察片刻,他指尖在鈴身上輕輕敲了敲,鈴鐺發(fā)出一聲細弱的嗡鳴,蕩開一圈微不可查的能量漣漪?!斑@些鈴鐺外觀和家里的不一樣,但能量波動相似,想來功能應(yīng)是相同的?!?/p>
說著,他循著那股與家中青銅母鈴隱隱相似的能量波動,走到石棺旁。
棺蓋中央,靜靜躺著一串樣式最小的鈴鐺。三顆銀鈴被一根細如發(fā)絲的銀鏈串起,比周遭任何鈴鐺都更顯精巧,鈴身上的花紋繁復(fù)細膩,細細看去,隱約能辨出青鳥銜枝的圖案,鳥喙處的紋路更是細如蚊足,仿佛稍一觸碰便會消散。
張玄策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將其從棺蓋取下。
俯身從腳邊捻了些干燥的泥土,指尖捻搓成細粉,仔細填進鈴口,將里面的鈴舌嚴絲合縫地堵住——未激活的母鈴必須封住鈴舌,以免無意間觸動其力量,引來不必要的麻煩。
做完這一切,他才將銀鈴遞向海棠,語氣溫柔:“這是這些鈴鐺的母鈴,功能和族里的青銅母鈴一般,能統(tǒng)御子鈴??催@樣子,應(yīng)是那西王母族的遺物,現(xiàn)在也是無主之物了,你且拿著用。”
海棠伸手接過,銀鈴入手微涼,仿佛一塊浸在山泉里的玉石,表面在馬燈光暈下泛著柔和的光澤,流轉(zhuǎn)間竟似有月光在鈴身蕩漾。她指尖輕輕摩挲著上面的青鳥紋路,那冰涼的觸感里仿佛藏著一絲古老的暖意,遂輕輕點頭:“好,謝謝。你不用?”
張玄策聞言笑了:“你我之間,何必說謝。先給你用,你之前不是說家里母鈴丑么,這個精致小巧適合你用!”
“也是。”海棠笑著捏著銀鈴,指尖亮起一抹淡淡的青色光芒。那光芒極淡,卻純凈得不含一絲雜氣,如同初春剛抽芽的嫩柳,順著指尖緩緩滲入銀鈴之中。這是給器物打上識海烙印的法子,讓烙印與器物完美相融,真正成為有主之物。
不過片刻,青色光芒悄然散去。
海棠抬手將銀鈴系在自己的發(fā)辮上,發(fā)間的紅繩青絲與銀鏈相襯,更顯她的五官妖艷清麗。
走動間發(fā)尾輕甩,發(fā)間銀鈴微顫,卻未發(fā)出絲毫聲響——與此同時,石室內(nèi)其他懸掛的鈴鐺,無論大小,都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按住,原本偶爾因氣流晃動發(fā)出的細碎聲響,瞬間歸于沉寂,連空氣都仿佛凝固了幾分。
坐在旁邊的張正坤與張景則看得目瞪口呆,兩人剛從“天授”的余悸中緩過神,此刻又被這一幕驚得半晌說不出話來,只覺得喉嚨發(fā)緊。
張家的青銅鈴鐺,算得上是法器一類的至寶。其最早的煉制之法早已湮沒在歲月長河中,族中僅存一枚母鈴與數(shù)枚子鈴,皆是先祖流傳下來的遺物。平日里,子鈴懸于家里地下古樓梁上,便能鎮(zhèn)住樓內(nèi)的陰邪之氣,尋常尸煞、鬼魅只需聞得鈴音,便會魂飛魄散,不敢近身;若遇外敵,搖動母鈴即可引動周遭子鈴共鳴,發(fā)出的音波直刺邪物心神,輕則使其癲狂失控、不攻自破,重則能震碎低階尸煞的魂魄,使其化為飛灰。
更難得的是,母鈴能與持有者的識海相連,通過微妙的能量波動感知所有子鈴的方位。一旦子鈴被外人觸碰,母鈴便會發(fā)燙示警,甚至能引動子鈴布下幻境,將闖入者困于其中,堪稱守護家族秘境的第一道鐵閘,也是張家傳承的一道鎖。正因如此,母鈴向來由族長親自執(zhí)掌,其重要性與威力,族中子弟無人不曉,皆對其心存敬畏。
至于如今張家人手一枚的鈴鐺,乃是后來匠宗耗費心力,翻遍古籍、歷經(jīng)千百次實驗才復(fù)刻出的子鈴。雖形制相似,威力卻遠不及先祖遺物,好在更容易掌控。而要再造一枚母鈴,便是匠宗那群以巧思聞名的天才人精,也只能齊齊搖頭。曾有人硬著頭皮嘗試,最終卻以口鼻溢血告終,捂著傷口苦笑:“技藝不精,實在無能為力?!?/p>
可海棠呢?剛拿到這串銀鈴,不過片刻功夫,不僅行云流水般完成了識海烙印,還能瞬間定住所有子鈴,那份舉重若輕的掌控力,仿佛這母鈴在她手中已用了數(shù)年,與自身氣息渾然一體。別說族中長老,便是當年的老族長,怕是也未必能做到這般絲毫不差。
張景則看著張玄策臉上胸有成竹,看著海棠臉上流露出不自覺的寵溺,忍不住壓低聲音,湊到張正坤耳邊:“正坤……少族長這掌控力和天資,怕是比老族長還……”他咽了口唾沫,想起自己當年的窘迫,“我當年學(xué)搖鈴鐺,光是練‘定音’就摔了八回,還被鈴音震得傻了三天說不出話……何況這還是真的母鈴……雖然我們沒碰過母鈴,但老族長用的方法也沒有現(xiàn)在的多……”
張正坤也是一臉驚嘆,緩緩點頭,目光落在海棠和張玄策身上,帶著幾分釋然與欣慰:“怪不得我不止一次聽見我那與少族長一同進學(xué)的侄子,私下里帶著幾分嘀咕,又藏著些許無奈地感嘆:‘跟少族長一同念書,對我們這些人來說,實在是場沉重的打擊?!?/p>
他開始學(xué)著小侄子的聲音和動作,無實物表演:
放野前夕的小侄子給他解釋為何張家十五六歲就要放野的延遲到了十七八歲,小侄子說這話時,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案上的書卷,俊秀的眉頭還微微蹙著,像是想起了課堂上的場景。
“明明是同樣的先生授課,同樣的典籍研讀,可少族長過目不忘倒也罷了,往往先生剛提一個引子,他便能順著往下說出七八分道理,甚至能點出典籍里藏著的疏漏。我們絞盡腦汁才勉強弄懂的章節(jié),他早就在批注里寫清了源流與辨析,然后就被先生請到了教堂,單獨寫出一份辨析讓五宗掌管者都看過試驗過認同后成為新的教案。然后學(xué)識功課是越來越多,我們也就順利延期了……”
說著,他自嘲地笑了笑:“有時候夜里挑燈苦讀,總想著第二天能跟上些,可到了課堂上才發(fā)現(xiàn),差距非但沒縮小,反倒像被越拉越大。久而久之,連先生都常說‘你們且多向張景策張景棠學(xué)學(xué)’,這話聽著是勉勵,可落在心里,總免不了沉甸甸的。”
那語氣里的無奈,倒不是怨懟,更像是一種對天賦懸殊的悵然——就像奮力追趕的人,忽然發(fā)現(xiàn)前方的身影早已立于云端,連仰望都覺得有些吃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