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連環(huán)臉色慘白如紙，嘴唇哆嗦著，聲音里滿是辯解的急切：“他們……他們當(dāng)時實在沒辦法。汪家還有它盯得太緊，稍有異動就是死得悄無聲息。把他送出去，至少能保他一命……”

“保他一命？”張啟靈忽然開口，聲音里裹挾著徹骨的寒意，仿佛能凍結(jié)周遭的空氣，“用二十年的實驗折磨，換你們九門茍延殘喘的命？九門的‘恩情’，我消受不起。而且這是無三省告訴你的，我問你，他真是這么想的？”

說罷不待其他人細細思考他最后一句話的意思， 他的目光如利劍般掃過解連環(huán)忽然變得慘白的臉，最終落在解雨臣身上，一字一句道：“解九爺?shù)暮笫郑F(xiàn)在在哪？”

解雨臣從懷中掏出一塊令牌，遞了過去：“憑著這個，能打開長沙無家老宅的地下暗格，名單就在里面。這也是我查出真相后，師傅告訴我，不到萬不得已不能動這份名單——汪家在各地的眼線，比我們想的還要多。”

張玄策接過令牌，指尖摩挲著上面復(fù)雜的紋路，嗤笑一聲道：“萬不得已？不過……”

話語一轉(zhuǎn)，他手指猛地一用力，在眾人驚愕的目光中，那堅硬的令牌竟瞬間化成齏粉，從指縫間簌簌落下，“也就如此。我還以為怎么著也能摸到他們的大本營，現(xiàn)在看來，不過如此……”

他抬眼掃過解連環(huán)三人，語氣里滿是嘲諷，“以及……你們猜，他們知不知道你們的計劃？”他停下話語看著眼前幾位九門中人猛的變得難看的臉色，冷笑道：”一幫蠅營狗茍只知道內(nèi)斗的蠢貨，若不是貪心不足，也不會引狼入室！”

這時海棠忽然輕“咦”一聲，目光銳利如鷹隼，直直看向密林深處：“看來還有客人沒到齊。”

話音剛落，一陣密集的腳步聲從遠處傳來，如雨點般砸在腐葉地上，十幾個穿著黑色制服的人蜂擁而出。為首的一人捂著胸口，嘴角還掛著血跡，眼神陰鷙地盯著眾人，聲音嘶啞地嘶吼：“張家人，還有這些九門叛徒，今天一個都別想走！”

張正坤將黑眼鏡三人往旁邊一推，與張景則并肩而立，站在張玄策他們身前，擺出防御姿態(tài)：“來得正好，省得我們一個個去找?！?/p>

“不必趕盡殺絕。”張玄策將要沖上去的張啟靈拉在身后，對拿著鈴鐺款步走上前的海棠道，“海棠，雙層逆向記憶構(gòu)建！給這些汪家的人上上強度，真以為張家好欺負？就憑百年前策反了張家人的三瓜兩棗，就以為摸清了張家的全部？”

“種下催眠，設(shè)置觸發(fā)詞——張家、麒麟、張啟靈、青銅門、縛魂咒、長生、尸蟞、西王母、云頂天宮、張家古樓、隕玉、隕銅，還有……古神，你幫我想想還有什么詞需要補充的。保證傳染到他們意識里所認識、所接觸過的足夠人群。只要是手染張家鮮血、認同自己是汪家的，妄圖顛覆世界，打開青銅門的人，一旦聽到所有與之相關(guān)的詞匯，輕者靈魂渙散變成癡傻重則自行了斷！”

看到海棠鄭重點頭，指尖的銀色鈴鐺在眾人驚惶的目光中輕晃，他又輕飄飄地道：“這樣就省事多了，還一個個找，麻煩！免得浪費時間！張家人雖然活得久，也不能隨意浪費時間?！?/p>

海棠眼底一片冰冷，應(yīng)了聲“好”，又問道：“你如何知道我會這個？”

張玄策打了個手勢向她解釋，有些內(nèi)容不適合除張家人外的人知曉。那隕玉里的黑泥，便是用“唾液”感染了小蛟，影響它的神智。他和她被“天授”時，曾透過黑泥深刻感受到這種精神污染，研究后發(fā)覺，這種詭異的底層模因感染，正適合家里的鈴鐺！不拘于血統(tǒng)，不拘于方位，不拘于是否人形，保管殺得寸甲不留！不過可惜，這方法在他們原本的世界估計會被壓制得厲害，只能在這個規(guī)則淺薄的世界先試驗一番。

海棠看完他打了個極簡單的手勢，指尖的銀鈴驟然響起，清越的聲響在夜霧中蕩開，帶著某種詭異的穿透力。那些沖來的黑衣人動作猛地一滯，像是被無形的線牽住的木偶，眼神瞬間變得空洞。

“觸發(fā)指令已植入。”海棠收回手，鈴鐺輕晃，聲音冷得像結(jié)了冰，“現(xiàn)在，他們只是等待引爆的火藥桶?！?/p>

張玄策轉(zhuǎn)頭看向同樣一臉懵逼的張正坤和張景則：“把這些‘火藥桶’引出沙漠，從哪兒來回哪兒去，感染整個汪家，讓他們自己清理門戶?！?/p>

張正坤心里暗自咋舌：少族長這手段是哪學(xué)的？族中的教學(xué)可沒這么厲害！心里雖亂，手上卻忠實執(zhí)行。驅(qū)趕被鈴鐺控制的人的鬼哨技能，只偶爾有一些族人能學(xué)會，巧的是他正好會。

張正坤從懷里掏出個小小的骨質(zhì)哨子，吹了一聲，哨音尖銳刺耳。那些被催眠的黑衣人立刻像提線木偶般轉(zhuǎn)身，唯獨留下為首的那人呆立當(dāng)場，而后朝著密林深處走去，步伐僵硬卻整齊，漸漸消失在霧色里。

為首的汪家首領(lǐng)捂著滲血的胸口，看著那些眼神空洞的手下，臉上閃過一絲錯愕，隨即化為更深的怨毒。他死死盯著張玄策，聲音嘶啞得像被砂紙磨過：“你們不是這里的張家人！有這樣的手段，張家還能覆滅？不過……你們以為控制了這些廢物就能贏？太天真了！”

“汪家？不過是擺在明面上的棋子?！彼蝗恍α似饋恚β暲飵е偪竦目煲?，“真正可怕的是‘它’！是那個藏在九門背后，操控一切的影子！……它不是最近才產(chǎn)生的，是從千百年前就一直存在的一個勢力！”

這話一出，解連環(huán)的臉色瞬間變得灰敗，解雨臣的指尖也猛地收緊。

“‘它’的人？西沙考古隊里，到底有多少是‘它’的眼線？”

“眼線？”汪家首領(lǐng)嗤笑一聲，咳出一口血沫，“陳文錦就是！她以為自己在對抗汪家，卻不知道從一開始就是‘它’的人！包括你們九門那些自以為是的老家伙，解九爺、吳老狗……誰沒被‘它’的鉤子勾著？吳三省當(dāng)然也是，你們九門一面是它的人，一面又是我們汪家對抗它的走狗！”

他喘了口氣，眼神里閃過一絲詭異的狂熱：“‘它’的任務(wù)，從來不是長生，是成為青銅門后的‘終極’！這狗東西野心越來越大，想把終極據(jù)為己有。我們汪家最初……最初也是想反抗‘它’的！”

“反抗？”黑瞎子在一旁嗤笑，“反抗到最后，還不是成了‘它’手里的刀？”

“那是因為現(xiàn)在‘它’快完了！”汪家首領(lǐng)突然拔高聲音，像是在宣告什么，“這些年‘它’的勢力早就衰竭了！當(dāng)年能調(diào)動整個九門當(dāng)棋子，能用一種神奇的力量讓這個國家忽視那些不尋常、不合常理的人事物……”他突然看向張玄策和海棠，眼里一瞬間亮得驚人，“就像你們剛才施展的能力一樣……而現(xiàn)在那些被‘它’控制的老東西，死的死、瘋的瘋，剩下的不過是些茍延殘喘的傀儡！它的力量漸漸衰落……正是我們汪家行動的機會！”

“可是……”

他突然指著解連環(huán)，語氣越發(fā)癲狂：“即使如此，它也不是我們能對付的！就像他！以為藏著解九爺?shù)暮笫志湍芊P？殊不知‘它’早就知道你們的計劃，只是懶得動手清理——你們這些自以為是的反抗者，在‘它’眼里，連當(dāng)棋子的資格都快沒了！而且，你們猜一猜，這里……無三省他現(xiàn)在在哪里？”

（狗？張啟靈默默捏碎了手里的石子，指縫間滲落細碎的石末。）

話音未落，他突然劇烈地抽搐起來，四肢不受控制地蜷縮，喉嚨里發(fā)出像破風(fēng)箱般的嗬嗬聲，仿佛被一只無形的手死死扼住了咽喉。

眾人大吃一驚，解連環(huán)撲了過去想繼續(xù)問個清楚就聽的身后傳來海棠的聲音：“也說得差不多了，剩下的不是一些人該聽的了。忘了告訴你，汪家本就是‘它’的爪牙，自然也算在觸發(fā)范圍里。你猜猜，這一刻，天底下有多少人會突然癡傻和暴斃？是汪家，是它，抑或是全部人？”她晃了晃手里的銀鈴，鈴聲清脆卻透著刺骨的寒意。

他的瞳孔猛地放大，像是要從眼眶里凸出來，最后一絲光亮在他眼里熄滅，身體一軟，徹底癱倒在地，沒了聲息。

“死……死了？”無邪喃喃道。

張正坤冷冷道：“現(xiàn)在死了，說明他手里張家人的命不少。死的這般干脆都算便宜他了?！?/p>

雨林里陷入死一般的寂靜，只有篝火噼啪作響，火星偶爾濺起，在黑暗中劃出轉(zhuǎn)瞬即逝的弧線。

解雨臣望著地上逐漸冰冷的尸體，喉結(jié)滾動了一下，聲音干澀得像是被砂紙磨過：“他說的……是真的？‘它’真的在衰竭？”

張玄策沒有直接回答，只是轉(zhuǎn)頭看向張啟靈，目光沉靜如深潭：“這個世界青銅門后的終極，從來不該被任何勢力任何人獨占。不管是‘它’，是汪家，是九門，而到了現(xiàn)在，沒有張啟靈的張家……也該退場了?！?/p>

“終極是什么？”張啟靈終于開口問出了這句話，聲音里聽不出太多情緒，卻帶著一種沉淀了太久的重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