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漁打完了水,懶洋洋地躺在地上,老道士依舊坐在石頭上釣魚。
陳漁嘟囔道:“師父,屁股都快坐出繭子了也不見魚上鉤?!?/p>
老道士背對著陳漁,笑了笑:“師父想釣的魚很大很大,不到時機是不會上鉤的。”
陳漁不愛聽老道士故作高深的做派,撇了撇嘴起身。
無名山?jīng)]有霧,淡淡的白云縹緲,看起來卻像是夢一樣。一陣風吹過,蒼松間的昏鴉驚起,西天一抹斜陽更淡了。然后暮色就已籠罩大地。
無名觀后方有一山崖,崖邊有一小亭,前朝時一位失意官員常常醉倒在這亭邊,那官員年近七十,須發(fā)斑白,此亭故名“醉翁亭”,當時還只是如陳漁一般的雜役弟子陳祖道與那官員曾相談甚歡,老官員豁然開朗,什么狗屁的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亡他的狗屁大漢王朝,反正老夫也活不了多久。
陳祖道沒問過那官員名字,只知道姓歐的官員接連被貶了三次。
陳漁懶散的抱臂靠在亭邊古樹,放眼望去,落日余暉鋪灑在金陵城的綠瓦紅墻之間,觀中藏書記載:“金陵繁華,燈火輝煌,夜晚一到,燈火闌珊,流光溢彩,如夢似幻?!?/p>
“萬家燈火如白晝嗎?有空定要去看看的?!标悵O靠在柱子上尋思道。
入秋的天氣就是這樣變化無常,暴雨如千軍萬馬一般席卷而至,陳漁回過神來,轉(zhuǎn)身躲進小亭內(nèi):“哎,估計這雨一時半會是停不了。”
陳漁找了個不會被雨淋濕的角度,斜靠在小亭柱旁閉上眼睡意漸起。
未過多久,雨中忽有聲音傳來,陳漁睜眼看去,一持劍女子在雨中狂奔,頭發(fā)凌亂,衣服濕透,顯得十分狼狽。
那女子看起來和陳漁年紀相仿,陳漁見她狼狽姿態(tài),嘴角不禁掛起一抹淺笑。
那女子見一小道士坐在地上取笑自己,怒火中燒,狠狠瞪了陳漁一眼:“臭道士,你笑什么笑!”
陳漁抬起衣服,嗅了一嗅,疑惑地回應(yīng)道:“是道士不假,可是小道不臭???”
正要宣泄怒火的女子聽著眼前道士的滑稽話語,也便不好發(fā)作了。
陳漁見她所穿彈墨裙上有云紋點綴,尋思道:萬花書院何時有了個執(zhí)劍的女弟子?
“沈竹?”小道士試探著問道
被叫出名字的少女顯然是受了一驚:這小道士與我素未謀面,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沈竹見小道士呆滯的盯著裙上的云紋,恍然大悟,那便不奇怪了。
山下女子穿彈墨裙的倒是不少,可這云紋是萬花書院專為女弟子所繡,外人造不得假,另外書院始終重文學,少有沈竹這般持劍習武的潑辣主。
沈竹跺了跺腳,雨下的著實是大了些,靴子里都可以養(yǎng)魚了。
“怎么,有事嗎?”少女白了他一眼,沈竹還在氣憤小道士剛才的取笑,自然沒有好臉色給他看。
陳漁站起身,撣了撣身上灰塵:“沒有,只是聽聞沈小姐曾在書院中立下要當天下第一的誓愿,此刻正應(yīng)在書院中修習,突然造訪無名山,有些不解?!?/p>
少女聽小道士此言,倒是有些開心:“院主說總待在書院對修為長進好處不大,便讓我去院外走走,有空便去尋一尋黑虎蹤跡。”
陳漁頓時想起那只黑虎和六年前老道士倉皇逃竄的背影。
“六年前,山下倒是有一只黑虎沖上山來,不過當時我閉著眼睛……那黑虎似乎沒有傷人的意圖,我再睜眼時眼前只有一個身著黑袍的青年人,觀中師兄弟替他療傷半月之后,他便下山了?!?/p>
沈竹大驚道:“那是化形成人的黑虎,六百年前李圣人騎牛出關(guān),路上遇見那黑虎救下一落水女子,見其心有善念,便出手點化,助它修行。最近江湖上有一些白癡說吃黑虎肉一口可益壽延年,大增修為,便設(shè)陷阱獵殺黑虎?!?/p>
陳漁皺了皺眉頭:“怪不得那黑袍人身上傷痕累累,竟是受了埋伏,不過至今已經(jīng)六年了,不知道那黑虎近況如何?!?/p>
雨勢漸小,陳漁向沈竹道了別,轉(zhuǎn)身向道觀走去。
沈竹問道:“你是無名觀的道士?”
“是,怎么了?”陳漁停下腳步,轉(zhuǎn)身回應(yīng)著,沈竹皎潔一笑,并未說話,跟著小道士一起走著,陳漁疑惑不解,不過也沒繼續(xù)問,轉(zhuǎn)身自顧自的走著,步伐還是那么懶散,沈竹在身后又是輕聲一笑。
“高手怎么都是這般風范……嗯……和老道士一樣?!标悵O聳了聳肩說道“嗯……老道士是不是高手也說不準,有危險時候跑的比我還快。”
沈竹拿劍鞘輕輕拍了一下陳漁的后背,笑盈盈的問道:“高手應(yīng)該是什么風范?一絲不茍的板著臉示人嗎?”
陳漁想象了一下老道士板著一張臉的樣子,咦,還是算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