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我二十六歲生日,我吃完干媽煮的長壽面,正準備拉燈睡覺,窗外透過一個人影。
我嚇了一跳,秉行敵不動我不動的原則,我繼續(xù)拉燈躺下。
叩叩叩。
誰?
柳姑娘,求你,幫幫我。
我翻了個白眼,拉過被子蒙住腦袋。
說了,那人有心結,心結散去,病也就好了,再說了,我這里不看病,只埋人。
柳姑娘...
走吧,別再來我這兒了。
我背過身,進入有老嫗和云朵的夢鄉(xiāng)。
第二天,我醒來,院子里干干凈凈。
不錯,知道掃掃院子,眼里有活,可惜沒心無情,他想的事,注定不成。
第三天早晨起來,院子里多了個女人。
漂亮妖嬈的女人向我行了一禮:“聽聞柳姑娘喜歡聽故事,不知在下能否用一個故事,換柳姑娘出手救人?!?/p>
我這里只埋人,不救人。
女人拿出一只錄音筆,放在院子里的石桌上:“柳姑娘,煩請您耐心聽完這個故事,再決定吧,在下五日后再來拜訪?!?/p>
女人不等我回話,似乎很怕我拒絕,沒等我反應,起身離去。
我拿起錄音筆,沒事,正好下飯。
我家,很有錢很有錢,爺爺去世后,將大部分財產都給了我,雖然當初我們吵得那樣兇,我仍是他最愛的孩子。
我從小便不怎么聰明,都說男孩子沖勁兒足,等以后就好了,以后以后,何其多的以后,我在上初中時,便明白,我的能力確實不行。
我勉強考上了一個??疲蔀榱艘幻t(yī)學生,畢業(yè)后在自家開的醫(yī)院迷糊混沌了一年,因為和爺爺吵架了,隨便選了一個鄉(xiāng)鎮(zhèn)衛(wèi)生院,運氣挺好,考上了。
我男朋友同我一起在小鎮(zhèn)生活,住著醫(yī)院安排的房子,待遇還挺好,三室一廳。
怎么說呢,他應該不希望我向外人介紹他時,補一句,冮屺風是我的男朋友,畢竟,據說是我強迫他留在我身邊的。
爺爺死了,我回家吊唁。
怎么說呢,說點不孝順的,我好像輕松了一大截,因為爺爺不同意我和男朋友在一起,當初和家中出柜時,我和爺爺大吵一架,每次見面都不歡而散。
回到家,要面對爺爺的失望,回來后和冮屺風在一起,還得忍耐他的脾氣。
這些年,我和冮屺風的關系緩和不少。
可是,我不該叫表姐回來的,但我也慶幸。
男朋友工作比我好,工資比我高,不過可以線上辦公,偶爾去去公司就行,這幾天他去公司交代事情,還得有幾天才會回來。
我才進門,發(fā)現男朋友的臥室門被打開了。
男朋友不喜歡別人進他房間,我和男朋友平時分開睡。
我連門都來不及關,快步進去。
“哈嘍,好久不見?!?/p>
“姐?你什么時候回來的,都不提前告訴我?!?/p>
表姐站在床頭柜那翻看本子,我不怎么進男朋友房間,也不知道表姐翻了哪些東西,得趁男朋友回來之前收拾好,唉,怎么收拾嘛,我又不知道原來的布置長啥樣。
“姐,私自翻看別人的東西是不對的。”我走過去拉表姐。
表姐將本子丟回床頭柜:“這么久不見,別說這些有的沒的?!?/p>
“啊?”
我沒理解到意思,表姐將我一推,我重心不穩(wěn)后退幾步仰躺摔倒在床上,我急忙攔住表姐解我腰帶的手:“姐!”
表姐余光瞥向門口,我覺得不對勁,想起身,卻被表姐按回去。
表姐俯身在我耳邊輕呼:“小安乖乖的,姐姐幫你?!?/p>
“啊?”
表姐在我臉上親了一口。
我雙手撐住還想親我的表姐,頭一仰,男朋友提著行李,面色平靜站在門口。
表姐心情頗好,主動打招呼:“久聞大名,小帥哥?!?/p>
我心下一震,連忙起來,手忙腳亂整理好被子。
“你什么時候回來的?”
稀疏平常的一句話,換來了一句。
“分手吧?!?/p>
我手腳并用爬過床拉住轉身你男朋友,解釋道:“她是我姐!”
男朋友沒轉身,沒看我,只是一句:“分手?!?/p>
一股難言的痛意從胸骨密密麻麻蔓延至四肢,痛后傳來抓心撓肝的癢。
我將明顯在看戲的表姐推出臥室門,打算和男朋友好好談談。
“她是我姐,我們沒有任何關系,剛剛只是在玩鬧而已?!?/p>
“姐弟?能玩到床上去?”
“從小我倆關系比較好,剛剛只是開玩笑而已?!?/p>
“你說過,只要你碰其他人,只要你進了我房間,你放我走?!?/p>
“這么荒誕的理由,我不答應!”
我真不能理解:“我們不是在談戀愛嗎?為什么?我連進入你房門的資格都沒有?”
手機響了,本地陌生號碼。
“你好,哪位?!?/p>
“周醫(yī)生嗎?你好,你今下午上班嗎?我找你看病?!?/p>
“稍等,我馬上來?!?/p>
我捏了捏眉心:“等我回來再說?!?/p>
處理好病人,我問帶過我的老師,男朋友突然要分手,我才找到怎樣保養(yǎng)直腸的法子,雖然才開始有床事,但架不住次數多,以后怕對身體有影響,結果,他現在要同我分手,不是關系已經開始修復了嗎?
年輕的何老師嘆了口氣:“真的要聽實話嗎?”
“???實話?”我不理解,但想聽,點頭。
“你男朋友沒有你愛他那么愛你?!?/p>
“何老師,我腦子不太好用,沒聽明白。”我誠實說道。
“若你真的不聰明,怎么會有這么多病人尊敬你?”
何老師又嘆了口氣,她給了我一粒糖,這是她專門準備在辦公室里,預防患者低血糖的糖果:“吃點糖,別去想這些煩心事了。”
“回家吧。”
家?爺爺在世時,還能說我有家,現在呢?
開門,男朋友坐在沙發(fā)上,表姐在陽臺抽煙,兩人面色都不太好,我讓表姐先回去看看爺爺,我這兒處理完了跟著過來。
表姐意味深長看了眼男朋友,走了。
房門關上,男旁友走過來,陰影逐漸籠罩,我下意識抬手擋了擋。
我和他都愣住了。
我擋什么擋?
男朋友拽過我的手,力道大的我以為快斷了。
我被摔在床上,男朋友坐在我身上,扯著腰帶。
一天被兩個人扯,脾氣再好,我也會生氣的好吧!
“你干什么!”
我掙開男朋友的手,將他推開。
他又覆上來,掐住我的脖子:“別忘了,當初我一個人好好的,你非要來招惹,貿然表白,我成了學校的笑柄,也是你,霸凌,成功逼迫我與你在一起,你有什么不滿意!”
“也是你,說過,只要你碰了其他人,你就放我走!”
“在這個小鎮(zhèn)上,我真的待夠了!”
小鎮(zhèn)很好,生活在小鎮(zhèn)的人們沒有因為我的性向看不起我,何況,當初我來這兒時,我詢問過男朋友,他若不想去的話不用跟著我,我每周放假回來就可以了。
“所以呢?我說過她是我表姐,你還要分手嗎?”
“分?!?/p>
我咽下口中酸澀:“不行?!?/p>
我推開他:“這幾天我得回去辦點事,再說。”
“周安裕!你今天走出這門,我們就徹底斷了。”
“隨你?!?/p>
坐在車上時我回味過來,我是在害怕。
我在害怕男朋友?
應該吧。
我真的累了。
我和表姐將計就計,將表叔騙表姐借的幾百億一分不差還了,表姐高興得口紅印糊了我一臉,我試著推開她,表姐不開心了,捏著我的臉。
“小時候你可喜歡跟在我后面要我抱,要我親了?!?/p>
我將表姐塞進車里:“那能一樣嗎?你都說了,是小時候了?!?/p>
回到小鎮(zhèn),男朋友竟然還在,我微微訝異,第一次,沒主動貼上去。
我將客房收拾出來:“姐,你什么時候回去?”
“這么快想我走,怕我打擾你倆二人世界?”
我苦笑:“姐?!?/p>
“好啦好啦,不逗你了,后天的機票。”
飯桌上,男朋友再次提起:“分手?!?/p>
胸中的疼痛竟然沒那么深了,我咽下口中的菜,答應:“好?!?/p>
男朋友愣了愣:“你說的,不能出爾反爾?!?/p>
“嗯。”
表姐明顯開心很多,抱著我的手臂:“小安安,這菌子挺好吃,你家里還有沒?我?guī)c走。”
我回道:“山里撿的,你要吃,等吃了飯我去山里摘點?!?/p>
“我也要去?!?/p>
“你沒怎么走過,這幾天雨水多,山里路滑,我去便是了?!?/p>
“好吧?!?/p>
我背著背簍,雨水多,菌子長得旺,很快采了一背簍。
正準備下山,雨又開始嘩啦啦往地上倒,我沒帶傘,躲進崖洞躲雨。
我啃著菌子,嫩嫩甜甜的,飽腹感還挺強。
吃著樂呵,我聽到明顯的腳步聲。
男朋友,哦不,是冮屺風,穿著蓑衣。
“你...”
“上來吧。”
冮屺風拉著我的手爬上崖洞。
“你...”
“你什么時候搬走?”
冮屺風沒想到我會主動提出,竟然有些磕巴:“不,不知道?!?/p>
“年薪千萬,肯定不差我這點小地方,我知道你不想見到我,明天我會出去住兩天,不會礙你眼了?!?/p>
“你趕我走?”
我失笑。
想分手的是他,想離開的是他,現在嫌我趕他走的也是他。
雨漸漸小了,我摘了旁邊的大葉子蓋住背簍:“走吧,看天色還會有大雨,只能這會兒淋雨走?!?/p>
冮屺風將蓑衣遞給我,我疑惑:“怎么?”
“你穿吧?!?/p>
我推回去:“我身體好,喝一碗姜湯就行,你,可能必須穿上?!?/p>
冮屺風抿著嘴,默默穿上了。
我走在前面,身后傳來“噗”的一聲,轉頭看去,冮屺風坐在濕滑的泥濘里。
我想了想,也算是和平分手吧,沒必要太過僵硬。
我爬上幾步,拉起他,雨天,又是下坡,一米八幾的大高個顯然不可能背下去,確定他沒受傷后,我拉著他慢慢往山下走,半小時的路,走了近兩小時。
表姐沒在家,可能去縣城里喝酒去了。
我將背簍挑揀一番,拿簸箕晾起來,明天是太陽天,夠曬干了。
冮屺風在廚房里做飯,他應該不愿看到我,我進去也不會有好臉色,我腳尖繞彎,去了衛(wèi)生間。
鏡子里的自己不知不覺間瘦了好多,眸光也沒有以前的明亮,我看過以前的自己的照片,和一個女生拍的,我不認識她,但照片里的自己很耀眼,一點也不向現在這般普通的自己。
瞧著臟兮兮的手,下意識想向男朋友撒嬌,說,拉了他這么久,我手疼。
唉,已經分手了,不是男朋友了。
再說了,之前也沒見他對我的撒嬌有什么反應。
我將手洗干凈,突然身體倍感無力,腳一滑跌坐在地,不小心打翻了洗手架,嘩啦啦一陣響動。
冮屺風聽到聲音過來了。
我覺得,按道理,我應該是會暈過去的,但腦袋里的眩暈感揮之不去,硬是暈不過去,我半闔著眼。
冮屺風踢了踢我的腳:“你又裝什么...”
許是終于發(fā)現我的面色不對,冮屺風少見柔和聲音:“你怎么了?”
我突然覺得好累,好累,好累好累。
我嘗試支起身子,起不來:“沒什么,我們真的分手吧?!?/p>
冮屺風似乎不愿意聽到“分手”,黑著臉,走了。
我實在是暈,沒精力向往常一樣安撫他的情緒,況且,我們已經分手了不是嗎?
我不記得我是如何爬到客廳,如何躺到沙發(fā)上的。
我應該是,發(fā)燒了吧。
沒過多久,我醒來,表姐回來了,醉醺醺的,叫著我的小名,摟著我哭。
“安安吶,姐姐終于擺脫他們了,安安吶,姐姐心里面的大石頭終于落地了啊嗚嗚嗚嗚嗚,再也不用提心吊膽過日子了,防著別人的算計了嗚嗚嗚嗚嗚?!?/p>
表姐幾乎是趴在我身上,睡了一會兒,我沒那么乏力了,將表姐抱起,好好放到客房,又被大力士表姐掀翻。
表姐翻出包里的車鑰匙:“姐姐...姐姐將世界上唯一一輛藍寶石跑車送你,姐姐花了好多心血呢,你一定喜歡,必須收下?!?/p>
喜歡是喜歡,但小鎮(zhèn)上用不到車,況且這么扎眼,可別被什么人盯上了。
我將姐姐放平,脫了鞋子,扳開眼鏡取下隱形眼鏡,無奈道:“姐,我不缺這些。”
“你可是富豪,我知道你比我有錢,但這是姐姐能想到的最棒的禮物了,你一定要收下?!?/p>
“好好好,我收下。”
我出去拿卸妝水,誰知,姐姐跟在我身后出來了。
我干脆讓她躺倒到沙發(fā)上,枕著毛巾,這樣方便,也不怕弄臟床。
“安安,我從來沒有這么爽過,你知道我爸看到我將欠條撕了后,發(fā)現被我騙了的臉上多精彩嗎?真的,從我媽死后,他帶著另一個女人進周家,登堂入室?!?/p>
“這是周家呀,他又不信周?!?/p>
“幸好,我們這次的計劃成功了,將他徹底趕出周家?!?/p>
“可惜苦了你,安安?!?/p>
眼妝才卸一半,表姐突然捧住我的臉:“對不起,安安,若當時我能回來,你現在不會...”
“你倆抱夠了嗎?”
我和表姐同時轉頭,冮屺風揣手倚在廚房門口,見我倆終于發(fā)現他,沉著臉走過來,將姐姐的車鑰匙丟得遠遠的,塞了一大串鑰匙給我。
我:?
“周安裕有我送他的車,不需要你的。”
姐姐豁然站在沙發(fā)上,搖搖晃晃,我趕緊扶住她,醉鬼哪有這么老實,不要我扶她,居高臨下指著冮屺風鼻子:“姓冮的我告訴你,我想給安安就給安安,你誰啊,管得著嗎?”
“怎么管不著,我是他的...他的...”
我強行抱著表姐坐下:“老實點?!鞭D頭將鑰匙還給冮屺風,“我們現在沒有任何關系了,謝謝?!?/p>
表姐看到我拒絕冮屺風,瞇著眼鼓掌,哈哈大笑:“你也有今天,現世報,果然靈驗。”
“周欽姿,你閉嘴!”
我看著兩人在我面前掙得面紅耳赤,忍不住笑。
這算什么呢?冮屺風不是想走嗎?這算什么呢?
眼淚順著眼角流下,房間里靜了一瞬,一張紙遞在我面前,這只手太熟悉了,我曾強行牽過二十六次。
我偏頭,那只手不放棄,還想跟過來。
表姐一把摟住我,我一個趔趄,差點摔倒。
“怎么了?姐?”
表姐拍拍我的肩,示意去衛(wèi)生間。
我抱起她快速沖了過去。
收拾好,我將表姐安頓好,起身出門,手被表姐拉住,只聽她嘟嘟囔囔幾句“不去,陪你”,我只當是夢囈,將她手蓋好,確定好了空調溫度,出門了。
表姐回國外的日子到了,我將她送上車,直至見不到汽車尾燈,回了宿舍。
冮屺風還在宿舍,我問道:“打算什么時候走?”
畢竟這幾天他在這里好吃好喝,和表姐斗嘴,沒見他收拾東西。
“你讓我走我就走?你當我是什么?”
我當他是什么?
大學之前的事我都記不清了,但他們說冮屺風是我男朋友時,看見那雙眼睛我的心跳砰砰,我沒懷疑過。
冮屺風說我霸凌他,我去問了,確實有這件事,強迫他與我在一起也是真的,我自認為自己不是這種人,但所有人都這么說,包括爺爺,所以,我這幾年誠懇彌補。
于事無補。
暖這顆心,太累了。
我拉起冮屺風,將他強行推出門:“你走吧?!?/p>
門被拍得震天響,我實在沒精神應對他,走回客廳時腳下踩滑,腦袋狠狠砸倒茶幾一角。
我暈了過去。
醒來時,天色已經很晚了,我還躺在地板上,手腳冰涼。
大門被打開,我下意識覺得忘記了什么重要的事,不過應該不是啥大事,畢竟我隨身攜帶的小本本上肯定會記載。
我起身邊跳跳邊準備去把門關上,走近一看,門鎖不知何時壞了,看樣子是從外面暴力破開。
滴滴。
是提醒我該睡覺的鈴聲響了,這會兒也不好麻煩鎖匠來幫我修門,我將門虛虛掩著,進廚房打算煮點面吃。
端著面出來時,我才發(fā)現沙發(fā)上坐了個人,嚇得差點將面給摔了。
“你會做飯?”沙發(fā)上的那個男的出聲。
我點頭:“會啊?!?/p>
?
我將碗放下,朝那人走去:“你誰???怎么在我家?”
小偷絲毫不怕我,反而朝我靠近,陰影籠罩,我下意識就跑,被他提著衣領向后拽。
我被他摜到沙發(fā)上,腰硌到了,疼得我淚花直冒。
我感覺又什么在舔我眼角,一睜眼,一個下巴懟在我眼前,被一個男人舔,我惡心壞了,抬手去擋。被他反手制住。
黏膩的舌頭糊了我一臉口水,我忍不住干嘔。
不知是不是和摔到頭有關系,我的力氣竟然推不開男人。
“畜生!放開我弟弟!”
天籟之音!
我聽到我姐的聲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