恒刃：詞不達(dá)意

　　0

　　他說，別害怕。

　　我來了，別害怕。

　　

　　1

　　接到刃班主任電話的時候，丹恒正在上課。

　　擺在桌面上的手機震起來，發(fā)出突兀的嗡鳴聲。丹恒忙不迭拿起手機，在思政老師不悅的目光中歉意的笑笑，貓著腰出了教室。

　　電話里女人的聲音還算有禮，但不可避免的帶了怒意，丹恒塞著耳機，一邊飽含歉意的陪著不是，一邊面無表情的給同學(xué)發(fā)著消息，讓穹幫他請個假，他今天可能都回不來學(xué)校了。

　　穹：又是你弟？

　　丹恒：嗯。

　　穹：那你晚上還回宿舍嗎？

　　丹恒剛打了個“不”字，思考了一會又猶豫著刪了，想說“回”又不太甘心，最后皺著眉頭發(fā)了個“再說”。這邊班主任的通話也在他的“麻煩老師了我馬上到”中結(jié)束，他摁滅手機揉著眉心伸手?jǐn)r下剛好路過的一輛出租車，跟司機報了地點之后把自己甩上副駕駛，突然就感覺有點疲憊。

　　這是刃第四次被叫家長了，然而學(xué)期才過了不到一半。

　　司機師傅看他從大學(xué)出來目的地是一所高中，忍不住多嘴問了一句說小哥你這是去接人？這個點也沒放學(xué)啊。

　　丹恒頓了一下，然后用那種恰到好處的禮貌語氣回答說，不是接人，是被叫家長。

　　嚯……司機忍不住又偏頭打量了他幾眼。

　　弟弟妹妹？怎么不叫你爹娘去？

　　弟弟。丹恒耐心回答到。我爸媽都忙，一直都是我?guī)?/p>

　　司機師傅看他的眼神又多了幾分憐惜，正準(zhǔn)備開口再說些什么，丹恒的手機恰到好處的響了起來，他有些歉意的朝司機笑笑，塞上耳機接起電話。

　　不是什么重要的電話，來電顯示甚至明晃晃標(biāo)了“廣告推銷”四個大字，但剛好可以把丹恒從過度的關(guān)心里解救出來。他就真的聽對面滔滔不絕的推銷著流量套餐，然后在對方詢問意見時禮貌的說謝謝不用，電話掛了也沒把耳機取下來，裝作還有事的樣子在手機上戳戳點點，實際上也不過是把某幾個軟件打開又關(guān)上，最后更是索性打開了還沒寫完的論文，皺著眉頭盯著看。

　　看是看不進(jìn)去的，在車上低頭看手機讓他有些頭暈，但他還是這么做了，為了不和司機聊天……聊刃。

　　想到刃他就有點難受。那種心臟被揪住的感覺漫上來，胸口悶的讓他呼吸有些困難，這讓他本就不太好的心情更加糟了。于是他索性關(guān)了手機，靠在椅背上開始閉目養(yǎng)神，努力自己的大腦放空，別去想那些有的沒的。

　　……他做不到。

　　他忍不住去想……想刃。

　　想起刃其實也沒多少好記憶，這個被他撿回家的“弟弟”，不知道為什么從小就不太喜歡他，明明是他……罷了。

　　他不怎么喜歡提起刃是他撿來的這件事，但是刃喜歡提，在丹恒向自己的朋友們介紹說這是我弟的時候悠悠補上一句，撿的，我也不喊他哥。

　　或者是在吵架的時候……說吵架可能不太恰當(dāng)，因為丹恒從不跟他吵，最多就是二人意見相左，但最后總會以丹恒的妥協(xié)而告終。

　　因為他不妥協(xié)，刃就會揚起嘴角，抬起那張漂亮的臉，朝他惡意的笑。

　　是你自己多事?lián)炝宋?，丹恒?/p>

　　丹恒不知道自己聽見這話時是什么表情，但是肯定非常難看，否則刃也不會笑的那么開心。

　　刃笑起來也很漂亮……或許不應(yīng)該用“漂亮”形容一個男孩子，但是你也找不到更好的形容詞了。刃的眉眼是精致的，長開了之后艷麗而張揚，但是一點也不顯的女氣，是那種屬于男人的漂亮，鋒利而帶有侵略性。

　　其實刃完全不用通過挑釁他讓他難受來達(dá)到自己的目的……他只需要對丹恒笑笑，笑一下就夠了，他名義上的哥哥就什么都會答應(yīng)他，什么都會的。

　　可惜刃幾乎沒對他笑過……要笑也是帶著惡意，微微下垂的眼睛瞇起來，薄而蒼白的唇角揚起，那雙燭火一樣的紅眼珠里面帶著嘲諷，如同他即將說出口的話一樣刻薄。

　　這笑容帶刺，碰上去很疼，也不知道會不會有人甘之如飴。

　　刃……

　　唉。

　　

　　2

　　丹恒敲了敲門，在得到允許之后輕輕推開門，踏進(jìn)辦公室。

　　刃的班主任其實人很好，是一位溫柔而優(yōu)雅的中年女士。但就是這樣的老師此刻也失了禮數(shù)，嚴(yán)厲的訓(xùn)斥聲在走廊上都聽得見。丹恒站在走廊上聽了會兒，大概也明白了刃犯了什么事，這讓他敲門的手有些微的發(fā)顫。

　　他知道刃又是在故意給他找事，這讓他在氣憤之余還有點……興奮。

　　他一進(jìn)門就看見刃背對著他站著，少年瘦削的背挺的筆直，一頭墨藍(lán)色長發(fā)披著，一身丑校服也壓不住他寬肩窄腰的好身材，丹恒的目光不自覺的游移了一瞬，然后又被他若無其事的收好。

　　如果光聽老師的斥責(zé)，還會以為挨訓(xùn)的應(yīng)該是一個混世魔王，應(yīng)該會吊兒郎當(dāng)?shù)淖?，還時不時頂撞幾句老師?？扇羞@位魔王似乎有點窩囊，他只是沉默的低著頭站著，標(biāo)準(zhǔn)的挨訓(xùn)姿勢，唯一的強硬態(tài)度大概就是一直沉默著，就像個啞巴。

　　也對，他的阿刃，本來就是個很乖的孩子。

　　老師看見丹恒，臉上的怒意漸漸收斂了些，對刃的態(tài)度稍微緩和了一點，沒再訓(xùn)他了，而是跟他說，去，給你哥拿把椅子去。

　　刃還是沉默著，剛準(zhǔn)備轉(zhuǎn)身卻被丹恒按住了肩膀，“沒事的老師，我站著就好。”

　　他按的稍稍用了點力，可以感受到少年有些突出的肩胛骨。刃微微偏頭瞥了他一眼，他沒看見，他的注意力全在手上溫?zé)岬挠|感，想著這孩子是不是又瘦了些，骨頭有點硌手。

　　于是刃猛的抬肘把丹恒打開，硬邦邦的肘尖戳在丹恒胸口，他這一下是用了力的，丹恒吃痛悶哼一聲，卻只是把手放了下來，并沒有如刃所想的那般退遠(yuǎn)一點，倒是老師先一步發(fā)了火。

　　“刃，這是什么態(tài)度？對老師這樣對家人也這樣？這學(xué)期你哥已經(jīng)為你跑了幾次了你心里沒數(shù)？人家也沒比你大幾歲卻比你懂事了不知道多少，明明是兄弟，這么好的榜樣就在你身邊，你怎么就不能好好學(xué)學(xué)……”“好了好了，沒事的老師，他跟我鬧情緒呢。”丹恒上前半步，側(cè)身擋住老師看向刃的視線，刃那一下打的是有點疼的，這讓他的笑容有點勉強，但還是溫和的為刃開脫，“他還在氣我……我回去會跟他好好說的，很抱歉麻煩老師操心了?！?/p>

　　他人長得好看態(tài)度也好，老師的表情肉眼可見的緩和了下來，跟丹恒說了幾句刃最近的行為確實有些過分，丹恒謙遜的一一應(yīng)著，刃站在他身后，視線越過丹恒的肩膀落在辦公桌上，發(fā)呆。

　　丹恒……這次會生氣嗎？看丹恒的樣子甚至似乎情緒不錯……為什么？丹恒為什么還不覺得他麻煩？再這么下去他自己都快要煩死了，而丹恒，匆匆趕來的年輕男人脖頸上還有細(xì)密的汗滴，頭發(fā)也有些凌亂，壓不住的疲憊更是被眼底微微的青黑體現(xiàn)得淋漓盡致。他看起來很累，但他還是來了。

　　刃突然就感覺有些煩躁。

　　丹恒……

　　真是有毛病。

　　“……你有沒有聽我說話，刃？”

　　突然被點名的刃條件反射的一抬頭，先對上的是他哥哥好看的灰色眼睛，那一瞬間他的眼里的煩躁幾乎藏都藏不住，不過很好，丹恒識趣的移開了目光，抬了抬下巴，示意他聽老師說話。

　　“……老師知道你其實是個好孩子，下次不要再作弄老師了，記住了嗎？還有對家人的態(tài)度也要好點，不能因為鬧了別扭就對哥哥這個態(tài)度?，F(xiàn)在給你哥哥道個歉，兄弟之間哪有說不開的?！?/p>

　　刃深呼吸一口氣，稍長的額發(fā)遮住了眼睛，將他眼底的戾氣藏的很好。

　　煩透了。

　　……“對不起?！?/p>

　　是對老師，不是對丹恒。

　　“行了，跟你哥哥回去吧?！崩蠋煍[擺手，然后又面向了丹恒，“刃的哥哥……丹恒對吧？你也別太縱容你弟弟了，該管還是得管的，大的不一定就非要讓著小的。”

　　……呵。

　　不愧是他丹恒，裝的比誰都像個人。

　　刃被丹恒攬著肩，一副哥倆好的樣子帶著往外走，都快走到門口了，他突然后知后覺的發(fā)現(xiàn)好像有什么不對。

　　……等等，他怎么就被趕回家了？

　　“老師……”他回頭想詢問一下，丹恒也順著他轉(zhuǎn)身的動作回過頭，攬在肩膀的手自然的滑到了腰上。

　　四指自然舒展張開，然后用力按下去，從背后看起來也只不過是他虛虛攏住刃的腰。少年腰肢精瘦，可以按到薄薄的肌肉，但此刻是放松狀態(tài)，所以手感還不錯。

　　丹恒幾乎立馬感受到了懷中軀體的一陣細(xì)小顫栗，他在老師看不見的地方揚了揚嘴角，面上卻還是一副關(guān)切的表情。老師看不見刃的臉，他可是看的一清二楚，他弟弟漂亮的眼睛里有恐懼一閃而過，雖然看向他的目光里還是十成十的厭惡，但丹恒知道，他在害怕。

　　害怕還要狠狠瞪他……可愛，可愛，真的太可愛了，像小兔子。

　　丹恒要好努力才能克制住自己不去撫摸刃的面龐，而是跟老師一樣帶著疑惑看著他，似乎是真的在等待他的下文。

　　“……沒什么，我先走了，老師再見?！?/p>

　　腰上的手泄了力道，甚至還安慰似的摩挲了兩下，刃不自覺的打了個寒戰(zhàn)，心里卻是愈發(fā)暴躁，但在學(xué)校里他不好發(fā)作，只得繼續(xù)跟丹恒演一副兄友弟恭的惡心模樣。只不過加快了腳步，拉開一點與丹恒的距離。丹恒嘆了口氣也沒追上去，而就在他身后兩三米的地方不遠(yuǎn)不近的跟著，直到刃因為沒有假條被保安攔住，他才不緊不慢的跟上，出示假條讓保安放了人，二人的距離便又消失了。

　　出了校門刃就不想裝了，他“啪”的一下打開丹恒想去拉他的手，漂亮的臉上是一片冰涼。

　　“你來做什么？還有，你憑什么給我請假？我還有課?！?/p>

　　“我也有課，我也請假了?！钡ず憧s回手，垂眸看著他弟弟，“而且，我好久沒見你了?！?/p>

　　“你自己不想上課別拿我做借口?！比朽托σ宦?，“以及，我不想見你，我建議你滾回學(xué)校去?！?/p>

　　“可你明知道你的唯一監(jiān)護(hù)人是我?！钡ず銍@了口氣，“不想見我還故意被叫家長，你想干什么呢，阿刃？”

　　“閉嘴?！比袩┰甑淖チ俗ヮ^發(fā)，“我想做什么關(guān)你屁事?！?/p>

　　丹恒眼神暗了下去，似乎是有點難過的，回家的一路上也沒怎么說話，就在刃身后不遠(yuǎn)不近的跟著。刃能感覺到丹恒的目光一直在他身上，他咬了咬牙，突然轉(zhuǎn)過身去噔噔噔走到丹恒面前，粗暴的拽著他的袖子將他推到自己前面，丹恒有點懵，回頭想說些什么，刃卻先一步冷冰冰的開了口。

　　“你走你的，老看我做什么?！?/p>

　　“……我不看你還能看哪？”

　　“所以你走前面，看路，請?！?/p>

　　刃的手抬了抬，做了個“請”的姿勢，語氣卻是實打?qū)嵉膼毫?。丹恒站著沒動，只是安靜的看著他，目光也是干干凈凈的，沒有刃預(yù)想中的被沒事找事的不耐，丹恒的目光……反正他不想看到丹恒，所以他移開了眼。

　　“我不記得我最近有惹到你，刃。”

　　丹恒開了口，平靜的語調(diào)，繼續(xù)扮演著一個溫和沉穩(wěn)的兄長，只是尾音免不了透露出些許委屈。

　　“你是沒有，但我高興。”刃挑了挑眉，走近丹恒，少年骨節(jié)分明的手戳著丹恒的胸口，用只有他們兩個聽得到的聲音說，“看你難受，我很高興。哥，哥?！?/p>

　　……

　　呵呵，哥哥。

　　他滿意的看見丹恒的瞳孔猛地一縮，那雙灰色的眸子還是往常一樣的波瀾不驚，但刃并沒有放過他眼底一閃而過的受傷。刃在丹恒的眼神掃過來之前移開了目光，然后抬腳邁步，擦肩而過的時候狠狠撞過丹恒的肩膀，撞的后者踉蹌兩步，險些沒站穩(wěn)。

　　刃是不會等他的，丹恒方才的表情讓他心情好了不少，腳步也愈發(fā)輕快，所以他沒有看見，他名義上的哥哥揉著肩膀，遠(yuǎn)遠(yuǎn)注視著他的目光里，實在是晦暗不清。

　　他被撞得很疼，比起刃那扎人的話，還是這一下撞的比較疼。刃對他的惡意他早在十八歲那年就體會到了，從那之后刃對他的厭惡就變得明目張膽。更難聽更傷人的話他也早聽過了，開始他真的很難受，可后來慢慢的也就習(xí)慣了，反正他一顆心捧出來也會被刃甩在地上再踩兩腳，習(xí)慣了早就習(xí)慣了，反正……

　　反正，刃在感到恐懼的時候，還是很乖很聽話的，對他惡劣就惡劣點吧。

　　曾經(jīng)有對他和刃知根知底的朋友恨鐵不成鋼的說他是撿了個養(yǎng)不熟的狼崽子，他也只是笑笑，就只是笑而已，禮貌的，疏離的笑，帶著些無可奉告的拒絕含義。

　　都說了舔狗舔到最后一無所有。朋友沒好氣的說他。你倒好，不舔愛情舔親情。你弟除了那張臉之外有什么好的，甚至不是親生的。

　　丹恒聽了這話沉默了一會兒，突然“噗嗤”一聲笑了出來，然后越笑越控制不住，最后笑的彎下腰笑出了淚，抹著眼淚拍拍朋友的肩，說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你挺料事如神的。

　　朋友一頭霧水的看著他，有些擔(dān)憂的摸上他的額頭，說丹恒老師你是怎么了，也沒發(fā)燒啊……你終于也瘋了？

　　丹恒搖了搖頭沒說話，他還是笑著的，轉(zhuǎn)過身去的那一刻卻又不可抑制的覺得有些落寞。

　　親情……嗎？

　　可能吧。

　　

　　“砰”的關(guān)門聲打斷了丹恒的思緒，他這才發(fā)現(xiàn)不知不覺已經(jīng)走到了家。刃走在他前面，毫不猶豫的把門一把甩上，絲毫沒有要給后面的人留門的意思。丹恒摸了摸鼻子，掏出鑰匙開了門。

　　嗯，阿刃這次沒把門反鎖，態(tài)度還挺好的。

　　他輕手輕腳的打開門，明明是回自己家，一舉一動卻小心的像是生怕打擾到壞脾氣的屋主人。他沒看見刃，卻有動靜從廚房里傳來。

　　他沒急著去廚房找刃，而是先開了冰箱，果不其然空空如也。

　　那刃在鼓搗什么？外賣？

　　丹恒皺了皺眉。

　　說了剩的東西就扔掉，不在乎這一點錢。

　　其實現(xiàn)在時間還早，他完全可以出去買點菜回來現(xiàn)做。他的廚藝還算不錯，并且似乎很合他弟弟胃口。

　　至少他喊刃吃飯的時候刃沒拒絕也不會掀盤子，會乖乖的坐在那里挑他愛吃的菜，對丹恒夾到他碗里的胡蘿卜之類的也沒什么意見，只是懶懶的抬眼看一下丹恒，然后安靜的把不喜歡的胡蘿卜也吃掉。

這時候的刃是少見的乖巧，不會找丹恒的茬也不會沖著丹恒惡意地笑，甚至丹恒找他說話還愿意搭理他幾句……雖然大概是吃人的嘴軟，但這對貌合神離的兄弟在飯桌上的氣氛倒還算融洽。

算起來他們已經(jīng)很久沒有一起吃過飯了……丹恒追隨他親哥的腳步去學(xué)了醫(yī)，整天忙的人影都見不到一個，再加上他的大學(xué)離家還比較遠(yuǎn)，于是他干脆申請了住宿，本來不放心刃一個人在家，想給刃也申請的，但他拒絕了。

沒有你的日子我會相當(dāng)開心，丹恒。

刃當(dāng)時是這么說的，但丹恒覺得他看起來好像不是很高興，于是滿懷歉疚的跟他說自己一定會抽時間回來陪他，被他扔了句“滾”。

好吧，好吧，他還是不喜歡自己。

　　想到這丹恒不免有些喪氣，這邊刃已經(jīng)把昨天剩的外賣加熱完畢，他熄了灶臺，端著盤子轉(zhuǎn)過身，瞥了站在廚房門口看他的丹恒一眼。

　　“沒你的飯，自己解決，讓開?！?/p>

　　丹恒沒說話，也沒讓開，還是像塊門板似的站在門口注視著刃，目光沉沉。

　　刃伸手推了丹恒一把，沒推動，他也懶得再跟這神經(jīng)病說話，索性退回廚房把盤子放在灶臺上，準(zhǔn)備拿了筷子直接在廚房解決。

　　他聽見身后傳來了腳步聲，丹恒也進(jìn)來了，廚房不大，站兩個大男人不免有些局促。此時正是夏天，刃甚至覺得丹恒一進(jìn)來廚房的溫度都升高了幾度。

　　……煩死了。

　　他剛想轉(zhuǎn)身罵人，丹恒卻先他一步攬過他的肩膀把他翻了個面抵在灶臺上。丹恒一手撐在臺面上，另一手扣著刃的后腦接吻。刃被丹恒壓在灶臺上，堅硬的桌角硌的他腰很疼，丹恒甚至很貼心的幫他把頭發(fā)都撩到一邊去，省的掉進(jìn)還有余溫的天然氣灶里。

　　刃發(fā)育的比較晚，此時還比丹恒矮了一點，被丹恒整個箍在懷里幾乎動彈不得，他索性也絕了掙扎的心思，任憑丹恒抓著他吻的忘情。

　　刃的順從在丹恒意料之中，或者說，像死人一樣的毫無反應(yīng)也是刃的一種反抗，但無所謂，他能吃到就行。

　　刃的唇瓣很薄很軟，那張刀子般刻薄的嘴親起來也是棉花糖般的觸感，丹恒總喜歡在與刃糾纏過后舔舐他的唇瓣，或者輕輕的咬，感覺非常不錯，讓他有一種正在把眼前人吞吃入腹的詭異滿足感。

　　刃此刻閉著眼，丹恒就只能看見他比一般男孩子要長些的睫毛，一根一根的清晰可見，這讓他感覺有點餓了，又不合時宜的想起同學(xué)的話來。

　　同學(xué)說他舔……舔什么來著？

　　“不舔愛情舔親情。”

　　親情……

　　想到這丹恒停了下來，捧起刃的臉認(rèn)真端詳著，后者睜開眼，自下而上懶懶的看著他，因接吻而變得緋紅的唇一張一合。少年的嗓音此刻有些啞，如果忽略內(nèi)容實在是……讓人口舌生津。

　　“你發(fā)完瘋了嗎？”

　　“……”

　　于是丹恒又吻了上去。

　　親情嗎……

　　可能。

　　……

　　不是。

　　不是親情。

　　不是親情了，早就不是了。

　　荒唐，無序，不能自控，見不得光，濕潤而黏膩，像一把火燒的他理智全失，只要看見那人心底的渴望就幾乎壓制不住的叫囂，道德和自尊一起腐爛于那人的形聲色之中……這樣，這樣的感情，還是親情嗎？

　　不是了吧。

　　不能是了吧。

　　原本丹恒發(fā)現(xiàn)自己對這位沒有血緣關(guān)系的弟弟的感情的時候，是想過要糾正的。

　　他告誡自己這不對，丹恒，這不對。他是你弟弟，就算沒有血緣關(guān)系他現(xiàn)在也是你弟弟，你不能這樣，這太禽獸。

　　可愛意怎么能抑制的住……于是他放棄了糾正，而是把這份感情藏起來藏的死死的，在外人家人面前不露一點端倪，努力扮演著一個優(yōu)秀的兄長，越界的感情一點都不會泄露出來，尤其是在刃面前。

　　他一直做的很好，好到他甚至樂觀的想過，再等等，等他考了大學(xué)，考了大學(xué)就住出去，離弟弟遠(yuǎn)一點。時間和距離會把這份不應(yīng)該存在的感情消磨殆盡，那時候他就不會再愛刃了。這份對雙方來說都是困擾的感情從此就會成為他年少的一個隱秘心事，等他老了之后說不定會被他自己當(dāng)做笑話講出來，刃甚至都可以在旁邊聽，然后和晚輩們一起嘲笑他。

　　他一直做的很好，直到……

　　……

　　直到，刃親手把他的偽裝撕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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