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是蕭蘅盯著她的視線太過于熾熱了,柳浣卿心有所感地回頭望去,只見那一身熟悉的紅影穿過重重人海與她對望。
他望著她的眼神那樣認真,仿佛無論是人群還是幕離都無法阻擋他看向她。
今夜的蕭蘅看起來與往日截然不同,彩綢橋上有無數(shù)的人與他擦肩而過,兩岸邊更有鼓瑟吹笙之聲引得眾人連連叫好,這千禧河畔明明是那般熱鬧,可蕭蘅穿著最顯眼的紅衣,卻仿佛被隔絕在了俗世之外。
世人熱鬧喧嘩,獨他孑然一身,一無所有。
柳浣卿望了他許久,心里突然冒出一陣聲音,催促著她主動走向蕭蘅一次。許是今夜的氣氛實在太好,柳浣卿竟真的被打動了,于是她邁開了步子,一步步走向蕭蘅。
蕭蘅雙手負在身后,眼睜睜地看著她一步步穿過人海走到自己面前,當柳浣卿徹底在他面前站定的那一刻,他倏然笑了起來。那一瞬間,冰雪初融,萬物復蘇,他周身所有的孤獨和凄涼都在此刻離他而去,他再一次回到了人世間。
是柳浣卿將他拽回了人世間。
蕭蘅一雙笑眼里盛滿了名為‘溫柔’的情愫,他溫聲道:
蕭蘅“柳娘子,我以為你再也不會理我了?!?/p>
柳浣卿“肅國公何出此言?”
蕭蘅“我聽聞,柳娘子已經(jīng)定親了?!?/p>
蕭蘅“蕭某愚鈍,不知柳娘子的心意到底如何,今日之前,我想過該如何質(zhì)問于你,可是此刻見你站在我面前,我便什么也不想了?!?/p>
柳浣卿的心狠狠一跳,仿佛被一只無形的大手托了起來,她微微咬唇,半晌才道:
柳浣卿“肅國公的話,我聽不明白?!?/p>
蕭蘅“柳娘子無需明白?!?/p>
蕭蘅“你只要知道,我蕭蘅絕不是你可以召之即來,揮之即去之輩,今日是你自己選擇了主動走向我,那終其一生,無論有沒有名分,你也應當被我得到?!?/p>
蕭蘅不喜歡那些繁文縟節(jié),在柳浣卿身上,他更不愿意講究什么天地人倫、禮義廉恥。
李寧知也好,其他人也罷。無論柳浣卿選了誰做她的未婚夫,都不可能越過他蕭蘅獨占她。
柳浣卿一怔,隨即道:
柳浣卿“肅國公到底是何意?”
晚風掠過湖水,一路吹至柳浣卿面前,卷起了她幕離上垂落的白紗,那張被刻意藏起來的精致面容若隱若現(xiàn)。蕭蘅倏然伸手為她理了理白紗,微微彎下腰與她對視:
蕭蘅“玉兒,對不起?!?/p>
在柳浣卿的愣神中,蕭蘅自顧自道:
蕭蘅“我是個很壞很壞的人,所以你千萬不要對我心軟?!?/p>
因為一旦柳浣卿的態(tài)度有絲毫的松動軟和,蕭蘅必定會打蛇隨棍上,一步步得寸進尺的。畢竟他就是這樣不折手段的人啊。
后來的許多個日子里,柳浣卿都能回想起今日蕭蘅的音容笑貌、言行舉止。
他到底對不起她什么呢?
大抵是抱歉自己身負父母之仇、家族之恨,所以無法娶她為妻,明明是個應該活在陰溝里的老鼠,卻還是厚顏無恥地肖想著那輪高懸于天邊的明月吧。
八年前,蕭蘅的父親蕭暝寒不明不白地戰(zhàn)死沙場,他的祖父告訴他‘文死諫,武死戰(zhàn)’,對于一個將軍來說,馬革裹尸是最好的歸宿,可是蕭蘅卻不相信他的父親會死在這場戰(zhàn)爭中。
他們本就有必勝的把握。
父親死得不明不白,蕭蘅本不該接近柳浣卿,因為現(xiàn)在的他根本給不了她安慰的幸福生活,可就是因為心里的那點占有欲作祟,他還是縱容著自己肆無忌憚地侵入柳浣卿的生活。
明明手握趙氏孤兒忍辱負重的劇本,卻還是妄想著梁祝雙宿雙飛的美夢,何其可笑啊。
只是大概就連蕭蘅也不曾想到,只是一場年年都有的歲試,偏偏令所有人的命運都就此走上了另一條道路。
【溫懿貴妃柳氏浣卿,小字‘玉’,洪孝帝殷景和之貴妃,才華驚世,棋藝出眾,年十八,始入宮,以傾國之貌得幸于帝,冊為貴妃,開國朝之先例,賜雙字之封號,恩寵殊絕,冠絕六宮,朝野上下皆有耳聞?!?/p>
婚約雖定,可柳浣卿最終也沒能嫁給李寧知。天子一封詔書,她就此成了一只養(yǎng)在黃金宮里的囚鳥。
那素來圣明有名的天子寧愿背上‘強奪臣妻’的惡名,也要召她入宮為妃。
這傾國之貌終是成了一場劫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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