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日頭最盛時，柴安非要在花房煮冰鎮(zhèn)梅子湯。張月亮晃著繡鞋踢他膝頭：“東家昨夜不是說要教我認花？”

“這叫十八學士。”他舀起梅湯喂她，冰珠順著鎖骨滑入衣襟，“那是抓破美人臉……”指尖忽然撫上她頸間紅痕。

張月亮接著他的話說：“這個叫‘東家留情’?！?/p>

說完兩個人對視一眼，都忍不住輕笑。

暴雨忽至，琉璃頂又被銀珠砸得叮咚作響。柴安將人困在茶花叢中，咬著她指尖數花苞："等這些山茶開了，正好做嫁衣上的纏枝紋。"

張月亮忽然摸出那支金鑲玉的筆，蘸了胭脂在他心口畫朵山茶：“東家穿喜服時，這里要繡這個。”

“好?！辈癜簿椭氖旨由罨ㄉ?，“再繡只圓臉松鼠抱著花枝?！?/p>

雨幕模糊了花房外一切聲音，滿室茶香混著胭脂香，釀成這個雨日最醉人的酒。

暴雨在琉璃頂織成銀簾，柴安忽然將蘸滿胭脂的筆尖點在她眉心。張月亮往后仰頭，后腰抵住山茶花枝：“東家又要畫什么稀奇花樣？”

“畫個鎮(zhèn)宅的?！彼滞筝p轉，絳色山茶在她額間盛放，“省得小月兒總招些狂蜂浪蝶?！?/p>

張月亮對著銅鏡細瞧，忽然蘸了青黛在他眼尾描尾翎：“那東家也得畫個守宮砂?！惫P尖游走間，活脫脫繪出只炸毛的雀兒。

雨霽時新漆的觀景臺泛著桐油香，柴安非拉著人往飛檐下掛銅鈴。張月亮攥著把五色絲絳犯愁：“非要結七十二個同心結？”

“汴京七十二行當，每個行當送個彩頭?！辈癜沧院蟓h(huán)住她，帶著她手指穿梭打結，“米鋪送糯米，布莊贈紅綢……”溫熱氣息拂過耳際，“當鋪掌柜最摳門，只肯給把破銅鎖?！?/p>

張月亮笑得手抖，絲絳纏住兩人小指：“那東家送什么？”

“送個哭包廚娘?！彼蝗灰ё∷鷫嬅髦?，“會偷吃供果那種?！?/p>

暮色染紅云霞時，柴安變出盞走馬燈。絹紗上繪著潘樓七十二景，每處都有個圓臉姑娘——灶臺邊偷吃的小廚娘，賬房里打盹的學徒，桃樹下接吻的新嫁娘。

“差幅最重要的?！睆堅铝翐屵^狼毫，在空白處描了兩只交頸雀兒，“東家漏了這個。”

柴安握住她執(zhí)筆的手，在雀兒足邊添上紅繩：“還差月老祠那夜的。”

話音被突然響起的爆竹聲打斷，新來的伙計竟把煙花擺滿庭院。

火星躥上夜空，柴安將人裹進大氅。牡丹型煙火在頭頂炸開，他忽然在她掌心放了個鎏金筒：“小月兒來點個最亮的。”

引信燃起的瞬間，張月亮被抱上肩頭。金色焰火在空中綻開，驚起滿城棲鳥。她低頭望見他眸中跳動的光，比萬千星火更灼人。

更漏滴到三更，浴房，沉水香混著玫瑰露蒸騰，張月亮趴在桶沿昏昏欲睡。

她在浴房里待了太久，柴安怕這個迷糊的小雜役被熱死熏暈，進來查看。

果然張月亮正閉著眼睛打盹，他輕聲把她叫醒，將人轉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