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安似乎并不急于得到她的回答。他保持著半環(huán)抱她的姿勢,握著弓把的手帶著她的手,緩緩將那張仍在低鳴的弓放下。
弓身離手,那股沉甸甸的力量感才真正消散,但手臂的酸軟和心頭的悸動卻更加清晰。
他這才松開握著她小臂的手,卻并未放開包裹著她左手的掌握,反而就著這個姿勢,牽著她,走向葡萄架另一側(cè)那方小小的石亭。
石亭臨著院墻一角,亭內(nèi)只設(shè)一張古樸的石琴案,案上并無琴。
昨夜暴雨的痕跡早已被陽光蒸發(fā),只余下石面的微涼。
柴安牽著她在石案旁坐下。
他并未立刻松開手,反而將她的左手翻轉(zhuǎn)過來,掌心向上,攤開在自己面前。
那纖細的手掌,肌膚細膩白皙,掌心紋路清晰,因為方才用力拉弓,指腹和虎口處還泛著淡淡的紅痕。
他的目光沉沉地落在她的掌心,深邃的眼眸里翻涌著復(fù)雜的情緒。
指尖微動,帶著薄繭的指腹,極其緩慢地、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珍重,輕輕撫過她掌心那道清晰的、橫貫掌心的生命線。
粗糲的觸感劃過最敏感的掌心肌膚,帶來一陣清晰的酥麻和癢意,如同羽毛搔刮心尖。
張月亮覺得癢,又覺得有點不好意思,下意識地想抽回手,卻被他更緊地握住。
“我看看,小月兒?!彼穆曇舻统?,帶著不容置疑的溫和命令。
只見柴安伸出自己右手修長的食指,用干凈干燥的指腹,極其緩慢地、帶著一種近乎虔誠的專注,在她攤開的、微微泛紅的掌心上描繪她掌心脈絡(luò)。
指尖帶著薄繭的粗糲感,清晰地摩擦著她嬌嫩的掌心肌膚。
那觸感不再是教導射箭時的力量傳導,也不再是拭去瓜汁時的狎昵,而是一種更沉靜、更深邃、直抵靈魂的描摹。
他描得又輕又慢,仿佛都帶著千鈞的重量,每一劃都如同刻印。
張月亮屏住呼吸,全部的感官都凝聚在那一點被摩擦的掌心上。
酥麻、微癢、還有一絲被描摹的奇異灼熱感交織在一起,順著掌心神經(jīng)直抵心房。
她能清晰地感覺到他指尖的走向——起筆,轉(zhuǎn)折,收鋒……
漸漸的,柴安指尖歪了,張月亮發(fā)現(xiàn)他在她掌心中寫字。
一個清晰無比的“月”字。
最后一筆落下,他的指尖并未立刻離開,反而在那最后一“鉤”的末端,帶著一種宣告主權(quán)般的占有欲,輕輕按了一下。
“月……”柴安低沉的聲音隨之響起,如同古琴最沉郁的宮音,在她耳邊緩緩蕩開。
他抬起眼,目光灼灼地鎖住她因震驚而睜大的眸子,“小月兒的月?!?/p>
掌心那被“寫”下的“月”字,仿佛帶著他指尖的溫度和力道,深深地烙印在了肌膚之上,更烙印進了心魂深處。
張月亮只覺得一股滾燙的熱流從掌心瞬間涌遍全身,臉頰燒得如同晚霞。
心湖里尚未平息的驚濤駭浪,被這無聲的刻印徹底點燃,化作燎原的烈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