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說來，你心底其實很感激上天賜予的這顆丹藥吧。盡管它令你失去了上神之力，淪為凡人之軀，卻也讓你重拾了久違的情感。你可以再次成為那個無憂無慮的楊戩，即便對人性仍懷有失望，也正因如此，你才更像從前的自己。無論從哪個角度來看，你終究還是想回到過去的模樣，對吧？上神的力量雖然強大，卻終究讓你感到陌生而疏離。”孫悟空靜靜凝視著楊戩，盡管對方垂眸專注于碗中的飯菜，情緒被遮掩得嚴嚴實實。然而，與她相知甚深的孫悟空，又怎會看不透她心底的波瀾？

楊戩放下手中的早餐，將最后一口豆?jié){飲盡后，緩緩靠在椅背上，長長地吐出一口氣，聲音里透著一絲釋然：“不愧是我的老對手，猴子，也就只有你能這么了解我了。你說得對……匡威上身固然強大，但失去情感卻未必?zé)o缺。我何嘗沒后悔過？人間的貪念與丑惡讓我厭倦了一切，甚至封閉了天眼，不再去看、不再去想。那時的我，心中的一切都歸于淡漠，再沒有什么能牽動我的情緒。無論面對怎樣的敵人，抑或遭遇什么事情，我都毫無波瀾。”他微微停頓，語氣越發(fā)低沉：“和你打架也是這樣，猴子。曾經(jīng)，與你交手時那股熱血沸騰的感覺令我暢快淋漓，可自從成為上神之后，那一次與你對決卻顯得如此平淡無奇。沒有絲毫的情緒起伏，平靜得連我自己都開始懷疑——究竟是曾經(jīng)那個會憤怒、會興奮的我，才是真正的我；還是如今這個冷眼旁觀、心如止水的上神才是真正的我？”他苦笑一下，繼續(xù)說道：“更諷刺的是，當(dāng)我們終于揭開真相，重歸于好，能夠像從前那樣聯(lián)手對敵、把酒言歡時，在我的內(nèi)心深處，竟然依舊沒有任何情緒波動。當(dāng)時我的那些反應(yīng)……其實都是裝出來的。我知道自己該高興，該感到釋懷，可是，真的做不到啊?！?/p>

“我早該知道的。老孫當(dāng)時確實以為，你是真心為我們能重歸于好而歡喜?？扇兆泳昧?，當(dāng)我看到你真正平復(fù)情緒后的模樣，再回想起那時你眼中的一絲異樣，俺老孫才恍然明白——原來你當(dāng)時的歡喜，不過是偽裝。然而，無論是如今的你，還是身為上神時的你，始終未曾改變的，是那份為他人著想的心思。你依舊是那個笨蛋楊戩。哪怕你變得冷漠無情，哪怕你與世無爭、淡漠一切，你也仍是那個笨蛋，那個當(dāng)年在花果山意氣風(fēng)發(fā)的最強神將，那個親自將俺老孫擒回天庭的神將。對俺老孫而言，這便足夠了。不過，俺老孫之前那句話，的確是肺腑之言。俺老孫，并不喜歡你身為上神時的模樣，毫無波瀾，毫無情緒，也毫無意義?！睂O悟空意味深長地說道。

哮天凝視著自己的主人，心中百感交集。作為主人的哮天犬，他對楊戩的一舉一動、一絲一毫的變化都了然于心，又怎能察覺不到主人身為上神時的微妙異樣？那時，主人與孫悟空之間的誤會終于冰釋，兩人真正重歸于好。然而，當(dāng)誤會解開的那一刻，哮天卻清楚地記得楊戩的反應(yīng)——平靜得近乎冷漠，眼神中未泛起半分波瀾。看到這一幕，哮天的心揪緊了。他明白，主人并非因為釋然而平靜，而是早已失去了情感的感知能力。那副淡漠的模樣，不過是為成全眾人歡喜結(jié)局而刻意偽裝出來的罷了。楊戩感受不到喜悅，也無從體會憤怒、悲傷或釋然。而對于哮天而言，這樣的主人，讓他心疼得無以復(fù)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