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這樣的汪碩,汪朕心頭的無名火越燒越烈,幾乎要將他的理智也一同焚盡。
那火焰灼燙著他的胸膛,叫囂著要把眼前這副空洞的軀殼也燒出一點(diǎn)人該有的反應(yīng)。
“汪碩!”汪朕的聲音壓得極低,卻愈發(fā)駭人,每個字都像淬著冰,“我讓你起來!聽見沒有!”
被他硬拽起來的人依舊渾身無力,頭顱低垂,渙散的目光不知落在那個角落里,活像一具被抽走了所有支撐的提線木偶。
汪朕猛地松手,汪碩便又一次軟軟癱倒回地毯上,他甚至自發(fā)地蜷縮起來,把臉更深地埋進(jìn)絨毯里,仿佛要徹底隔絕這個世界。
好,很好,非常好,好極了。
汪朕站在原地,胸口劇烈地起伏著。他死死盯著那團(tuán)蜷縮的身影,目光幾乎要在上面烙出洞來。
幾分鐘前在車上所做的全部心理建設(shè)——那些告誡自己要耐心、要陪伴、要慢慢來的念頭——在這一刻顯得如此荒唐可笑。
他!汪朕!從來就學(xué)不會那些溫吞的手段。
既然軟的不行,那就用他最熟悉的方式。
不聽話的,掐準(zhǔn)最柔軟的地方下手,總會學(xué)會聽話。
就在汪碩以為對方終于要放棄時,一陣瓷碟輕響忽然傳來,他怔了一下,隨即,一塊精致剔透的糕點(diǎn)被不容拒絕地放在了他眼前的地毯上。
那熟悉的清甜香氣絲絲縷縷飄來。原本毫無食欲的汪碩動作一滯,下意識地猶豫了,蜷縮的手指幾不可察地收攏,眼中閃過一絲難以置信的微光。
那塊晶瑩剔透的“橘子春水生”,宛如藝術(shù)品般盛放在潔白的骨瓷碟中,剔透的糕體與典雅的白瓷形成一種突兀卻又怪異的混搭。
這……藝術(shù)品不應(yīng)該被裝在西方的器皿里,應(yīng)該是……裝在雅致的青瓷里。
清甜的橘香一絲絲逸散開來,無聲地滲入空氣,也滲進(jìn)汪碩緊繃的感官。
這樣精致的糕點(diǎn),這樣完美的外觀,只有一個人能做得出來。
汪朕沒有錯過汪碩喉結(jié)那一下極其輕微的滾動,他仍舊站在原地,身姿挺拔而壓迫,目光如鷹隼般牢牢鎖住地上蜷縮的人,冷硬的唇線抿得死緊。
寂靜在空氣中蔓延,只剩下彼此壓抑而克制的呼吸聲。
終于,汪碩的手指幾不可察地動了一下,動作極其緩慢,仿佛每移動一毫米都在與無形的阻力抗?fàn)帯瞧渲屑葞е薮蟮倪t疑,又摻雜著一絲想要確認(rèn)什么的急切,兩種情緒扭曲地交融在一起。
汪碩控制不住地發(fā)著抖,他渴望再次嘗到那想念的味道,卻又……恐懼著那味道所帶來的一切。
冰涼順滑的口感如流水般在口中化開,橘子的清新香氣隨之蔓延,那份獨(dú)有的清甜被完美保留,沒有絲毫多余修飾——這的確是夏世安的手筆。
也就意味著,汪朕去找過夏世安了。
汪碩咽下最后一點(diǎn)滋味,喉嚨卻愈發(fā)干澀,他還是沒有抬頭,聲音低啞得幾乎磨損了邊緣,像粗糙的砂紙摩擦過寂靜:
“……你到底想干什么?”
汪朕沒有回應(yīng),他只是靜靜的看著汪碩的掙扎。
在汪朕回來之前的那段日子,是汪碩記憶中罕有的輕松與自在,和夏世安他們生活在一起的每一天,都透著一種簡單而明亮的暖意。
那種快樂并不是他強(qiáng)裝出來的,而是真正發(fā)自內(nèi)心,像久違的陽光照進(jìn)心底,讓他幾乎快要忘記陰霾的重量。
那段日子,就像是他偷來的時光。
汪碩忘記了往事中的難堪與壓抑,也卸下了秘密帶來的沉重與痛苦。
夏世安他們從來不問他的過去,也不會刻意去安慰,他們只是尋常地接納了他,讓他像一個最普通的人那樣生活,呼吸。
那種平淡溫馨的日常,對于汪碩來說,是一種近乎奢侈的救贖。
他甚至允許自己生出一點(diǎn)虛妄的幻想——或許,可以一直這樣下去。
直到汪朕回來。
汪碩又一次被抓回了籠子里,這塊“橘子春水生”并不是汪朕的溫柔,而是無聲的警告。
汪朕的存在殘忍地提醒汪碩——偷來的時光終究要還回去。
溫情是假象,自由也不過是錯覺,他終究是汪朕需要“處理”的問題,一個不容失控的所有物。
即使,夏世安他們都說過,只要汪碩愿意,他們會幫他的。
可是……汪碩卻不忍心,不應(yīng)該因?yàn)樗?,而破壞夏世安他們平靜又安寧的生活。
汪碩微微動了一下身體,一點(diǎn)一點(diǎn)的朝汪朕身邊挪過去,他握住汪朕的指尖,把自己靠在汪朕的腿邊。
這是一種臣服依賴的姿態(tài),汪朕忍著想將人緊緊攥住的沖動,只是注視著汪碩的順從。